23、闲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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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灰女】变出的兽耳吓得晃了一下。莉莉一边冒汗，心里虽然觉得她满会比喻的，但又好像形容得不太对。

“还有你怎么老是一张臭脸？从我看到你的时候就一副无精打采的脸色。看得我都开始忧郁了啦”

讲得好像看到莉莉的脸会害她吃不下饭一样。赫斯缇雅横眉竖眼，还在继续说。

“我看你八成是在想夜明的事吧？”

“！”“我怎么知道的？哼，因为我一天到晚在镜子前看到虽不同类但也很相似的表情啦。啊——，我还是不愿意，不想让你待在夜明的身边！”

接着赫斯缇雅的背后，开始升起一种难以形容的波动。周围的客人都吓得睁大了眼睛，开始与两人拉开距离，至于莉莉则是快哭出来了。

“你说你被夜明救过，改过自新了，接下来是不是又因为那孩子性格太奇特了，而让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

“因为那孩子完全不责怪你，所以你快被罪恶感压垮了。让我来说的话，你这只是在撒娇。你实在是有够讨厌的。”

赫斯缇雅的言词也开始变得刺耳。她恶狠狠瞪着无言以对的帕鲁姆。

“那好。由我来代替夜明制裁你吧。我先说清楚，你没有权拒绝。这可是模拟性质的『神的审判』，能接受是你的荣幸喔。”

赫斯缇雅用鼻子哼了一声，傲慢地说。吓坏了的莉莉只能勉强点点头。不，也许能让夜明的主神为自己做审判，她反而甘之如饴。莉莉不安地等待着下一个瞬间来临。至于赫斯缇雅，则是尽她所能地咬牙切齿，好像费尽了苦心……最后边叹气边说了。

“请你好好照顾夜明。”

“……咦？”

赫斯缇雅明显地嘟着嘴，继续说：“我先声明，这可不是为了你。我听那孩子讲了这次的事情，实在是太为他担心了。或者应该说，我确定了一件事……他的性格太不对劲了，不一定哪一天就脑袋一热做下什么不理智的决定”

“……”

“所以才要拜托你。麻烦你眼睛睁大点，让他别被可疑的家伙骗了。就是监护人啦。”

莉莉这次真的吓了一跳。她脑中乱成一团，想回些什么却说不出来。因为眼前的那对眼睛不让她回嘴。

“而且不是我要说，你别自以为了不起了，要人家替你判罪。现在连神都不做这种事了耶？什么罪恶感，结果就是自己能不能原谅自己罢了嘛。别叫夜明做这种事”

赫斯缇雅加重了语气。

“如果你对那孩子有所亏欠，那就尽量报恩，直到你满意为止。这还用说吗。这才叫做诚意，叫做负责任。你说你改过自新了，那就用行动来证明啊。”

她一口气教训完毕。女神听起来辛辣的神谕，让莉莉低下了头。女神赫斯缇雅给了莉莉机会。多么慈悲为怀。她很宽大。同时神格高尚。刚才那番非难，恐怕都是她出自真心的想法。即使如此，她还是允许莉莉待在夜明的身边。以慈心怜悯众生，祈愿的庇护者。莉莉感谢女神的温情，默默地对注视自己的赫斯缇雅行了一礼。在她们之间，流过一阵有如漂荡在森林清泉般的寂静。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我准你加入小队。那孩子也拜托你照顾了。不过！你千万！不可以做出逾矩的行为！”

“嗄？”

赫斯缇雅打破寂静做出的严重警告，让莉莉睁大了眼睛。还来不及问个清楚，夜明已经搬着椅子回到桌旁。赫斯缇雅不等他频频道歉，就抓起了他的手臂，搂向自己身边。

“——唉？”

“神仙……？”

“那么容我重新致意……幸会，支援者小姐。我的夜明似乎受你不少照顾呢。”赫斯缇雅堂而皇之地强调「我的」。她散发的氛围顿时改变，简直像守地盘的母老虎一样。视线在告诉对方「敢出手我就吃了你」。

莉莉大吃一惊，赫斯缇雅的牵制让她脸上表情都扭曲了。她是天神。宽容而神（人）格高尚，是众生理应敬拜的高贵存在。

但她不只是神，更是个长不大的小孩。或者应该说——是敌人。看到她故意将自己的手臂缠在夜明的手臂上，又故意在夜明面前重新下战帖，莉莉的后脑杓附近气得青筋凸起。莉莉虽然向她奉上近乎忠诚的感情，但只有这件事另当别论。

啪！她以双手握住贝尔的另一只手，拉向自己。赫斯缇雅的视线变得尖锐到好像能把人瞪死，但莉莉从正面加以迎击。

“不不，这是莉莉要说的。夜明大人对莉莉很温柔的，他总是很善待莉莉。”

“……！”一边是幼女，另一边也是幼女。两人外表就像天真可爱的女童，却用女人的表情互瞪。坐在椅子上脚还构不到地的两个女生，之间迸出激烈的火花。

“那个……刚才我在门口碰见另外两个同伴了，然后就邀请进来了。”

压在手臂上的双峰……呃不，是紧急状况，让夜明正在判断自己眼前发生了什么事。心中乱成一团。两个小小女孩的前哨战，由女神先制得分。

“主神，狡猾！”碧洛迪.凯兰尔清脆的声音响起，迎面抱上了夜明，将头放在夜明的胸膛蹭了蹭，旁边的贝儿一阵扭捏的看着夜明，想下手却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什么原因迟迟没有行动。

一场争执之后，夜明先开口说道。五人各自镇静下来，坐在椅子上，这时，莉莉那对此时呈现金黄色的眼睛，不解地看着他。

“莉莉目前，没有总部……可以住的家，对吧？”

“是的，就跟以前一样，莉莉现在到处借住各家便宜旅店。”

莉莉虽然羞赧地笑着，但夜明却偷偷向赫斯缇雅使了个眼色。她尽管一脸不情愿，但也点了点头。

“莉莉，如果你愿意的话……要不要来我们的总部？”

“嗯”碧洛迪.凯兰尔也象征性的嗯了一句，然后吃着咖啡厅的松饼，看起来碧洛迪很喜欢吃这种甜品。

“……咦？”

“应该说，你要不要加入【赫斯缇雅眷族】？”

莉莉已经无法在【苏摩眷族】继续待下去，这点贝尔也很清楚。既然如此，他想。与其让她孤单一人，不如请她来我们的总部。这毋宁说是贝尔自己的心愿。赫斯缇雅已经判断过莉莉的人品，没做什么反对，接着就等莉莉本人点头。

“……赫斯缇雅女神，这样好吗？您对莉莉……”

“……哼！……你可别误会了喔？不管再怎么不喜欢，对无依无靠的孩子弃之不顾，可是会危害到我的存在意义的。在你找到新的职场之前，我先稍微照顾你一下而已，没有别的意思！”看到主神红着脸扭过头去的别扭模样，夜明露出苦笑。

莉莉看到这副光景，先是温和地噗哧一笑，然后缓缓摇头。

“谢谢贝尔大人、赫斯缇雅女神，还有这两位，你们四位的好意，莉莉就心领了。”

“咦？”

“继续沉溺于两位的温柔，会让莉莉于心不安……再说，莉莉目前还是【苏摩眷族】的一员。”

莉莉淡淡地对夜明笑了笑，然后伸手越过自己的肩膀，碰了碰背部。可以猜想得到她背上必然刻着【能力值】，让赫斯缇雅也皱起眉头。

“目前仍是【苏摩眷族】成员的莉莉，不能去贝尔大人与赫斯缇雅女神的总部。若是莉莉出入贝尔大人与赫斯缇雅女神的总部，被别人知道了，两位必定会被卷入不必要的风波。如果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莉莉会无法承受的。”

“支援者小姐，脱离【苏摩眷族】的条件是……不，你们那边是否禁止成员退出？你的主神是怎么说的？”

“苏摩神并没有明确地说明过，不过……莉莉想，恐怕会需要大笔金钱。”

“钱啊……一千万够吗，我们现在就剩下六一千两百万了”

“一…一千万！？嗯…不用了”

就算赫斯缇雅她们能够替莉莉代垫退团费，想必莉莉也绝对不会接受。

“那个，离开【眷族】是这么难的一件事吗……？我认识的一些人当中，有些就脱离了【眷族】耶……”贝儿·克朗尼弱弱的问了一句。

“要看主神怎么想。有些神会接受团员的请求，也有些神根本不理。”

脱离【眷族】不只是离开的当事人，团员离开的【眷族】也得担负风险。最明显的例子就是情报外泄。不管是多么放纵的神，在派系最低限度的管理上还是会小心处理，大部分的情况来说，众神都不乐见成员脱离。

“你认识的那些人，说不定也有一些不可告人的隐情喔。”赫斯缇雅先看了莉莉一眼，然后才这样告诉贝儿，贝儿也知道她想说什么。

与莉莉一样，隶属于派系却选择离开——换个说法，就是逃亡状态。她们就像流浪猫，可以称之为流浪冒险者。

「丰饶的女主人」的女店主蜜雅说是得到了主神允许，因此不在此限，但酒馆的其他店员，希儿只说有难言之隐，不肯进一步说明，或许正是这种情况也说不定。不用问他也能想像到，身处于那种境遇下的人们，日子一定很难熬。

“……就算不是自愿加入【眷族】，也不准脱离吗？”

“贵族的孩子是贵族，农民的孩子终究是农民。就是这么回事啊，这位小姐。”莉莉露卡·厄德看着贝儿·克朗尼笑了笑，这笑容看起来却意外的苦涩。

一旦成员之间有了小孩，小孩就有义务加入【眷族】。以主神的观点来衡量，既然成员生下了自己的分身，那就是所有当事人的责任，就算小孩嚷着自己并非情愿，也不关祂的事。说得无情一点，主神才管不了那么多。是否准许退团，结果只能看主神的气度。

看你有没有碰上一个善良的神。运气不好的话，要么就是支付一大笔钱给主神，要么就是接受主神提出的刁钻难题，让主神等着看好戏。贝儿神情复杂地看着面带笑容的莉莉。

“要是得不到苏摩的协助，就无法继承『恩惠』……也不能改宗啊。”

“恐怕是的……”

“不过，你也不打算永远这样下去吧？是不是有一天要去找苏摩问问？”

“是的。虽然莉莉目前还没办法，不过莉莉会找机会前去面见苏摩神。只是不晓得他会不会给我一个正面答覆……”

说到这里，话题暂时中断。三人脸上各自浮现一筹莫展的表情。在风和日丽的阳光有些欠缺顾虑地照耀下，夜明抬起头来，向莉莉问道：“那么莉莉，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又要一个人去住其他旅馆吗……？”

“其实有家跟莉莉很熟的店……嗯，或许不能说跟莉莉很熟吧，总之，有个跟莉莉交情很好的地精爷爷，莉莉打算暂时在那里借住。啊，当然莉莉会工作的。而且莉莉会尽量不用变身，努力得到他人的认可。”

听到莉莉毫无阴霾的开朗语气，贝尔知道她能找到人帮忙，暂且松了口气。

“喂喂，这样硬是住进人家家里好吗？要不要我把以前打工的商铺介绍给你”

“不了，不了。莉莉可不想因为魔石点火装置处理不慎，把打工的摊贩整个炸掉，因此请容莉莉镇重回绝。”

“你怎么会知道的！”

“莉莉刚刚才听见周围的人群在谈，萝莉神的诅咒、北街的天灾，这些风声在这一带似乎是无人不知，谁人不晓呢……”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在夜明面前说出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夜明在一旁看着终于展露真正笑容的莉莉，自己也笑逐颜开，甚至……他自己都没有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