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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月儿再次爬上山巅,严漠停下了脚步,他必须停下了,因为怀中之人,已然濒死。
手指轻轻抚上沈雁的额头,层层虚汗此时已消失不见,浪子的额间不再滚烫,反而开始发冷,冷得连牙齿都格格作响,找不到半点温度。同时,他身上的伤似乎也开始痛了起来,浪子醒时当然不会表现出任何痛楚,但是当他昏迷,肩头就会颤抖,嘴角就会抽搐,甚至连沙哑的喉腔都会溢出点滴□□。
此时的沈雁已笑不出声,也无力摆出微笑模样。
明明距离龙潭涧已经没多远了,他却停在了这一步之遥的关口。严漠停下了脚步,轻轻把怀中之人放在地上,解开了他胸前的衣衫。
严漠不是个乐于认输的人,相反,他执拗的很,顽佞的厉害,若他不想放手,就连真正的“阎魔”也无法从他手中夺人。
那双白皙的手掌贴上了沈雁的心口大穴,如若抑制母蛊只能依靠真气?他这边还有!
再也顾不得运功克制会不会损害沈雁的身体,严漠让自身真气沿着掌心注入了浪子干涸的心脉,随着真气运转,那微微颤抖的胸腹之间突然微微一弹,一块细小红痕从*之间的中庭穴冒了出来,像是被什么东西驱赶,那红痕顺着胸腹向上爬去,爬的极慢,又带着点犹豫和摇摆。
随着这红痕的动作,沈雁胸前还未长好的伤口又渗出了血迹,那血不是赤红,而隐隐发乌,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腐朽味道,就像沉在潭中的朽木,就像腐在背阴的草根,这股味道在荒野之中稍一露面,转瞬便被山风刮了个干净,就连行功中的严漠也未曾闻到。
然而那母蛊只走了大约十寸,就再也不肯挪动。真气虽让它心神不宁,却又不能离开最后一片乐土。
养活蛊物并非那么简单的事情,须得剧毒和真元相扶相依。沈雁中毒不轻,还被蚺婆的毒血侵染,才会诱得垂死母蛊甩脱原主,投身至他体内。只是浪子本就已将死,真气不过是浅浅一息,又怎压制蛊物的肆虐。没有体内之毒,蛊虫便要死去,没有蛊虫,沈雁体内的剧毒发作亦会瞬息要他的性命,可是若没有体内真元压制,他未曾练过蛊术,蛊虫照样会侵蚀他的心脉,又哪里可活。层层相扣,变成了个解不开的死局。
这其中复杂的情形,任是严漠也猜不透。为今之计,不过是渡气续命罢了。他的双掌此时正紧紧贴在那具冰凉的身躯之上,不惜耗费最后一点内力,也要护浪子撑过今夜。汗水嘀嗒落下,又干涸蒸腾,两人身遭渐渐笼上了一层薄雾,别说是沈雁,就连严漠的身躯也开始微微颤动,行功至此,已到了关键时刻。
然而功法凶险,却也同样悄无声息。山谷之中依旧静谧,夜风吹来,偶尔卷起地上几根枯草,像是太过无聊,明月只在天上呆了片刻,就拉起一片薄云,隐在了星河之后。山谷愈发安静,渐渐连虫鸣都销声匿迹,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阴影里的某片草丛突然晃动了一下,从中探出一物。
那是条食指长短的肉虫,看起来像一条大号春蚕,浑身雪白,头圆肚胖,还散发着莹莹白光,在一片黑漆漆的草堆里,显得异常惹眼。这蚕儿探头微微蠕动了两下,就确定了方位,一曲一折朝着前方中爬去,速度不怎么快,却异常的沉着坚韧。
在这雪白可爱的蚕儿背后,草木像是遇到了烈焰般,慢慢枯萎卷曲,甚至连地上的泥土、石块,都留下一片焦黑印记,似乎从上经过的并非一条雪白肉虫,而是条真正的火炭。可是蚕儿不管身后发生了什么,它只是一寸一寸的爬着,朝着那诱人香气爬去。
前方,两人还在盘膝疗伤,谁也未曾发现,在不远处的草丛里,多出了这么个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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