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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晚风温柔地拂过灌木和草丛,吹来若有若无的虫鸣声。站在皎洁圆月下欣赏着这万物复苏生意盎然的春日夜景,伊耿王子却觉一股莫名的悲凉泛上心头。
走投无路的滋味可一点也不好受。
和士兵们揣测的不同,即使是核心决策圈内部,也不是一听女王送来的和平协议,就齐刷刷同意并一致决定东返投降的。
伊耿不想说自己岳父的坏话,然而梅斯·提利尔公爵就是个头脑简单、优柔寡断之人,他在许多决策中实际听从其母亲荆棘女王甚至女儿玛格丽的主意。离了家中的女强人们,他在面对这份上上下下透着反常气息的协议时,根本没法迅速看出其中门道并提出见解。
而与之相反的,跟在队伍中诸如蓝道·塔利之流的河湾贵族可是个顶个的精明,领主们很快就从协议中看出提利尔家已经背叛整个河湾出卖其他诸侯的端倪。于是在当众指责了梅斯的好儿女一番后,愤愤地带上侍卫从属离营而去。
这批走得快的人是幸运的,等到哈利·斯崔克兰也看明白协议内容并发现他的黄金团在其中根本没被提到,于是派佣兵把守营地进出口后,事情才变得难以收拾起来。
……
“我劝过梅斯大人了,他已经同意提利尔家来承担黄金团的后续安置开销。‘无家可归的哈利’很快就会得知这一消息,我让他忘掉抚恤金这码事……活人都出路未知,这节骨眼上谁还顾得了死人?双方各退一步,这是我们能提供的最好结局。”
人未至,声先到。琼恩·克林顿走到望着夜色发呆的伊耿王子身边,语气严肃地开口。
成为临时王子居所的农家小院周围光影幢幢:举着火把和油灯的佣兵们警惕地来回走动巡逻,名义上在守卫——实际却是囚禁监视着院落中的王子、首相和高庭公爵。
“别听那混蛋胡说八道,他是无法接受血本无归才会瞎出主意。奴隶主们不会真的尊你为王,只会把你吃干抹净利用完后扔到一边……更别提,我根本不觉得那个所谓‘反龙母联盟’能对付得了丹妮莉丝和艾格。”
克林顿这么说并不单纯是因为被西征军杀破了胆,而是在冷静分析回顾战况后意识到了一点细节:那种能发出巨大轰鸣并将弹丸打出里许远的武器,用在对海作战上也是一件利器。在君临和龙石岛布置上它们,自由贸易城邦的舰队便进出不了黑水湾、威胁不到坦格利安王朝的国本,而若是丹妮莉丝的海军也批量列装……他想不出奴隶主们怎么打才能赢。
“您安心,克林顿大人。”伊耿用坚定的语气作答,“我绝不会跟哈利回厄索斯,投靠自由贸易城邦的。”
这是真心话,而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倒不是同样作了多么长远的战术战略考量,单纯就是人格不允许他干出这种事罢了。
瓦里斯和伊利里欧为他这只换太子的狸猫安排了王家水准的班底,从小陪护抚养到大,为的就是将他培育成“完美的统治者”,以确保有朝一日登上铁王座后,能以优秀来弥补身份真实性的缺陷。
在这个“人工育王”的宏伟计划里,伊耿只需要负责最后坐稳江山就够了——打江山,那是他两个“老爹”需要操心的事情。
而有这个分工做背景,王子在正攵氵台这门课程上的严重偏科也就变得可以理解了。
伊耿会像最优秀的骑士一样使用武器,也会像个典型贵族一样熟练把玩封建的规则;他精通多国语言的听说读写,钻研过历史、法律、音律甚至诗词;他被教导过信仰的奥秘,以及如何使用好宗教这件工具进行统治;他也和渔夫一起体验过劳作的艰辛和民间的疾苦……
但他不知道该如何欺骗,如何使用阴谋诡计以最少的资源做成最大的事情,以及最重要的——如何为了更大的利益,去“灵活浮动”自己的道德标准。
而这些或灰或黑的技能和觉悟,恰恰是一位没有龙的征服者所必不可缺的特质。
两根幕后搅屎棍,用权力与阴谋的污浊,养出了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莲。伊耿是一位真正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优秀青年,一个真正能把王国和子民利益放在首位的好国王。
他的世界观不允许自己转投入敌人的怀抱当“维奸”,哪怕再心有不甘,伊耿也绝不会带一群奴隶主来侵害自己的家园!
“不会就好。”克林顿并没去管年轻王子心中所想,他自顾自地继续唠叨,“投降之后,你我要主动提出披上黑衣。但相信我,这只是一个自保的手段,一个洗刷掉你身上‘反叛’污点的程序,我们绝不会一辈子都待在长城。你是女王的亲侄,她在世最后的家庭成员,坦格利安王朝血脉法理上毫无疑问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只要你姑姑在王位上稍微身感有恙、出点什么意外,或是迟迟没能诞下后代作继承人,她和她的御前想挑你以外的其它储君人选都办不到,只能从长城把你接回来……”
伊耿不为所动,反倒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而克林顿显然误解了王子的情绪来源。
“就算那样的好事没有发生,以你王室血脉的身份优势,也能轻松在长城混个吃喝不愁。艾格作为守夜人现任总司令,给黑衫军自古以来的规矩和誓言都开了个口子:他不仅带守夜人军团参与到七国正攵氵台事务中来,还在未脱黑衣的情况下带职出任了女王之手!”他不吝夸张的语气,这件事的性质也确实值得强调,“既然守夜人的头头能破例成为御前之首,凭什么其他人不能涉足权力圈?你伊耿·坦格利安作为首相的下属和女王的侄儿,在长城待几年洗白反叛罪行后,回到宫廷辅佐你姑姑、一起参与治理国家,就连艾格恐怕都很难有拿得上台面的说辞反对……”
“克林顿大人!我会按你建议的去向我的姑姑投降并披上黑衣。只是……你显然没有搞清楚我内心底里的真实想法!”
伊耿头也没回地出言打断自己的王子之手,继续眺望着远处的黑夜,语气中带着一丝冲动。
“我现在感觉糟透了。”年轻王子打开了话匣,“先是擅自加冕,拉起队伍与我姑姑争夺王位,打不过了把王冠一扔又去向她摇尾乞怜。您知道我现在联想到了什么?一个吃不到糖满地撒泼打滚、被打屁股后又老实了的小孩——我姑姑年纪明明还比我小,现在却像个大人一样教训了我!”
克林顿张了张嘴,想要出言安慰,但内心底里竟反倒觉得王子这个比喻惟妙惟肖简直绝了,这才明白他之前叹气究竟为何。同样长出了口气后,克林顿选择沉默以对,静听伊耿的倾诉。
“没能保护好我的父亲雷加王子,是克林顿大人您一生中最大的遗憾,为了抹消它,你十多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送我坐回铁王座上。这种渴求如此强烈,已经到了近乎病态的程度,以至于您事到如今安慰我,居然都仍以‘还有机会’这个思路为主线——却根本没考虑过,我到底有没有想过,或……还想不想要当这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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