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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风热,万杏坐在花树下的石桌边,给常胥倒了一杯茶。
她的脸色很白,像快要融化的白雪,乌发如同鸦羽,一根素簪将其盘起,她抿唇不语,整个人安静忧郁,是水里月光,可常胥看着看着,便看着出神。
方才他同她说,将军在回京的路上遭了敌军埋伏,胸中一箭、身受重伤,歼敌无数后坠入覃华江,至今生死不明。可虽说生死不明,但他浑身都是刀伤,还有致命一箭穿胸而过,又坠入波涛汹涌、深不见底的覃华江,基本上是毫无生还可能的。
她听完后,神色便这般煞白着,沉默垂眼。常胥只惊鸿一瞥她隐忍地红了眼眶,眸色间的悲恸和绝望令人窒息,他心里不可避免地跟着难过起来。
死一般的静寂中,常胥忍不住开口劝道:“郡主先养好身体,说不定他很快便回来了。”
但谁都知道,将军很可能回不来了。
她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动,淡青色长裙像烟雨朦胧。她便也似这烟雨,遥远又飘渺,绵绵密密地笼着他,整个世界由此沉谧,他的心像泡在了里边跟着沉浮。他突然生出一点渴望,希望她能笑起来,像他初次见她那时,双颊绯红,眼底是明亮的笑与爱意。
不像此时,是娇花开到极艳后,令人痛惜地枯萎。
“千万保重,”学富五车、口若悬河的少年此刻词穷,翻来倒去,也就说得这么一句干巴巴的安慰,“身体重要。将军吉人天相,会没事的。”
她眼睫坠了一滴泪,扑簌一下,打在手背上。那一滴泪像是砸在常胥心里,泛起微不可见的涟漪。
她依旧低着头,落了泪之后便更不敢抬,稳着颤抖的、含着哭腔的声线,客气有礼道:“多谢常胥公子。公子事忙,明月不便继续打扰。”
常胥想说自己特意空了一天时间出来见她,一点也不忙。可他也知道郡主此刻不想在他人面前落泪,便于心里挣扎几番,终是作了作揖,拢着袖离开。
人走了,万杏叫婢女送来一壶酒。婢女再三犹豫,领了命问了太子殿下身边的亲侍,才敢奉一壶清甜的果酒送去。
万杏便坐屋内,果酒甜香,她忍不住轻轻抿了抿,抿个味。
【系统:杏妹滴酒就醉,抿抿就好,千万别喝,等下忘了说任务就不美了。】
都是血淋淋的经验教训,醉酒实在误事。万杏也不敢胡来,于是拿着酒壶倒了几杯酒在桌上,又撒了一些在身上,然后就把酒壶里的酒一大半倒在了窗外。再坐回桌前,摆好醉酒的阵势。
酒香醇厚,衣襟上都是果酒味,闻久了也有点上头,但不到迷糊。万杏模仿了几次,系统都说醉得不太像。骗骗常胥还行,骗太子是骗不过去的。
【系统:杏妹演其他很绝啊,怎么醉酒不行?】
万杏表示委屈:我其他也没怎么演啊,我有七八分真心实意的。
【系统:……】
【系统:那,杏妹再抿一点点,就一点点,半醉那种。】
于是万杏举起酒杯又想着再抿一点。可就是此时,太子推门而入,万杏做贼心虚,手一哆嗦,脑子一抽,当着太子的面,仰头把手上一杯满满的酒一饮而尽。
系统当时的想法就是:行了,完了。
果酒清甜,一杯下肚,万杏双眼像浸了水,迷蒙地看向一袭莲青长袍的太子殿下。
烛光昏黄,美人发鬓凌乱,衣襟也染着酒迹,斑斑点点,浅淡的兰花香里透着醇香。她眼角还带着泪,苍白的面孔因酒意上涌而绯红,望他那一眼,又媚又哀伤。
太子脚步一顿,轻轻唤她:“喝酒了?”
她便跌跌撞撞地向他走去,落入他怀中。她的身子娇小柔软,扑进去便是馨香满怀。太子伸出臂膀揽了一下她的腰,他神色冷静,眼里的情绪却在翻涌。
万杏搂上他的脖颈,此刻她还没完全醉晕,隐隐约约记得任务和台词,便在他耳边吐气如兰道:“抱我。”
她蹭了蹭他冰凉的耳侧,嘤咛着:“我好冷。快点抱我。”
太子闻到了酒气,没动,嗓音带了笑,冷静道:“你喝醉了。”
“没有。”她痴痴地笑起来,一双水润明眸温柔又充满爱意地将他望着,她轻哼道,“我没醉。你快抱抱我。我冷。”
太子深深地看她,她从未在他面前有这般娇憨温柔又依赖的模样。她在他面前永远都是尖锐的,看似柔弱,性子却最是刚烈。他倾心于她的倔强和柔弱里包裹的坚强,如今,也欢喜于她的娇憨。
太子忍不住笑得温柔了些,为她这样的亲密而感到愉悦:“乖,和孤说说,今日和常胥聊了什么?”
万杏不答,酒意开始上涌着占据理智、剥夺清醒,她从耳侧偏过了头,寻着他的唇胡乱地亲吻。
太子身子一僵,忍了忍,他捏着她下巴,蓦地笑道:“别招孤,杏杏。”
万杏脑子已经糊涂了,带着哭腔:“好想你,呜。”
她亲亲他的鬓发,不住地说:“好想你,你不要太难受,我不想你太难受……我也喜欢你。是我不好,让你难受都是我不好……”
太子心下一颤,他声音沙哑,似是冷淡克制:“杏杏,你看清楚,孤是谁?”
万杏迷迷蒙蒙抬起眼,将他眉眼用目光描摹,而后欢喜地弯着眼,撒着娇叫:“策策。”
太子揽她腰的手一顿,蓦地收紧。将军姓何名怀字庭深,而他姓殷名庒字元策。
她方才叫的策策,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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