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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军榻上的男人痛苦的捂着肚子,额头上一颗颗滚落豆大的汗珠,显然已经被痛苦扼住了喉咙,只能勉强地点了几下头。

林诗懿忙接过近卫手中剩下的半碗清粥,端到油灯下凑近了仔细地瞧。

“是……是了……”

她口中喃喃着旁人听不懂的话,一路小跑去把还剩下的残粥都检查了一遍。

“这粥里加了什么!我怎么没想到……”她似是仍在自语,语气却有些歇斯底里。

“你们都放下!不能吃,这粥不能吃!”她大声疾呼,“去唤煮粥的伙头来……不……去粮仓,把伙头也带到粮仓去!”

林诗懿言罢便虚虚的提了提并不存在的裙摆,大步朝安乐堂外走去;堂内的近卫摸不清状况,齐齐回头望向一旁沉默到现在的齐钺,只看见齐钺轻轻的点了点头,便起身跟了出去。

“大将军,这米我从粮仓里领出来都是好生淘洗过的啊……”堆放刚押到前线的新米的粮仓内,煮粥的伙头对着齐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淘米和煮粥的水都是咱营里自己打的井水,林大夫吩咐要清粥,我真是什么也没敢往处加啊!”

“我在这北境大营……看了十几年的灶台了,大将军您得信我啊……”

伙头还跪在地上啜泣着辩白,齐钺却已经抽身来到了林诗懿身边,“可瞧出什么来了?需吩咐人再打了井水来给你看看吗?”

林诗懿一手拎着提灯,一手捧着一把米粒摊在掌心中,用心地看,细细的闻;齐钺见状,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提灯拎着往前又凑了凑。

林诗懿摇头,接着两步走到伙头面前,“最近伤患的饭食都是你经手的?用的可都是这里的新米?”

“是是是……”伙头忙不迭的点头,“新进营的白米都在这了,因着本就不多,将军吩咐了只煮给伤患们吃,近来营里伤患也不多,所以这点活都紧着我一个人做。”

林诗懿偏头看了眼齐钺,“你没事?”

齐钺有些不明所以的低头将自己打量了一番,只得摇摇头。

“我也没事。”林诗懿喃喃道,“可我每天吃的也都是白米。”

齐钺挨着近,能大概听见林思懿的自语,“可是这米有问题?”

“如果这米有问题,为何我与你都无碍。”林诗懿抬眸盯着齐钺,眼神极是敏锐,“齐钺,你有事瞒我。”

林诗懿就这样直直的盯着齐钺,瞧着齐钺沉毅的脸上暗涌着别样的情绪。

“行。”林诗懿果敢地点了点头。

说罢,她手一把欲将手中的散米塞进嘴里——

你不说我便自己试。

“你这是做什么!”齐钺情急之下一把打落林诗懿抬起的手,一把白米散了一地,“你都怀疑这米有问题你还吃?医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林诗懿对上齐钺的眼神越发凌厉,“神农尝百草,我不过尝一把米。”

“你吃的,是上次劫回来的新米,我命人留了一袋子。”齐钺无奈地沉声,“我和其他将士们,吃的都是去年剩下的糙米。”

“不可能!”林诗懿双眸圆瞪,“这里的大米泛黄,明显和上次劫来的新米不同;且刚才伙头说,运来的白米都在这儿了,我明明亲眼瞧着押运车进了大营,远远不止这些!”

齐钺偏头垂眸,似是不知从何说起,无人细瞧之处的双拳已攥紧。

“林大夫,新运来的白米都在这儿了,剩下的都是糙米、高粱和麦麸,都在别的仓放着。”身边亲卫见状上前,悄声解释道:“这次运来的粮食是北境军一季的用度,可这里的白米吃一个月也不够,所以将军才下令,只紧着伤患。”

糙米、高粱和麦麸都是些什么,林诗懿只隐约听过,从来连见都未曾见过。

她想起齐钺只要用饭便要躲着自己,心里总隐隐不对味道。

她嫁给齐钺,她随他来北境,不过为了求一个真相,她从来都只想着回去守着父亲过安宁日子。

真相离她似是越发的远了。

这齐钺,这奇毒,这北境,这整个隗明,直教她越来越看不懂了。

“这米不能要了。”林诗懿再开口时语调情绪都已平静,语气却已是无限荒凉,“是黄曲毒。”

齐钺抬眸震惊地盯着林诗懿,还来不及开口便被地上焦急的伙头抢了先,“林大夫!林大夫这不可能啊!我没有下毒啊!我没有……”

伙头跪在地上以膝代步,上前一把抱住齐钺的靴筒,“大将军,您信我!我真没下毒!”

“不是谁下的毒。”林诗懿俯身双手扶起地上的伙头,面沉如水,声沉若冰,“黄曲毒是陈年旧米泡水发霉后自己生的毒,毒性之烈,堪比砒/霜。想来这批米为了掩人耳目,已经淘洗掉了表面的绿褐色霉斑,否则该是一眼就能瞧见;也多亏淘洗过多次,服下的人,或许还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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