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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来,秦韫谦年纪尚轻,无论如何不可能与当年齐重北兵败一案有任何联系。
二来,说到底,秦韫谦不过只是朝廷从四品的左谏议大夫。
论品阶,尤敬之官拜三品,在秦韫谦之上,可当日殿前情势那般紧张,他都不敢开口攀咬秦韫谦半个字以求自保脱罪;论实权,谏议大夫不过是个掌论议的文官,钱粮、刑罚、升迁、兵马一样也沾不上边,却能在大理寺狱天牢那样的地方取人性命,来去自如。
林诗懿不是荆望,这样多的蹊跷不需要齐钺多言,她心里明镜似的。
秦韫谦与相关的一干北境大营毒米案的始作俑者相继落狱、抄家、行刑,朝中一时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可这一切却没能阻止封王大典的准备事宜按部就班。
山雨欲来风满楼。
齐钺往相府加派了近卫去守着,每日通报,换林诗懿一个心安。
而他则二人足不出户地呆在将军府的后院,琴棋书画,诗酒花茶;相濡以沫地守在这片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里。
这日林诗懿步出房间,齐钺已经在棋盘上摆好了昨日的残局,她瞧了眼门边的站着的近卫问道:“荆望呢?”
时局紧张,后院里平时不留下人,卫达老成周全,在府外张罗打听,留在院内的一般都是荆望。
“他最近心情不好。”齐钺上前揽过林诗懿,“放他出去打探消息,权当透口气罢。”
秦韫谦落马虽说多亏了康柏最后的证据,可说到底是他修书将林诗懿拉近了乱局里,那晚险些出事,林诗懿还扭伤了脚,一瘸一拐地将养了好些日子。
这几天荆望在内院跟进跟出,瞧着林诗懿细心调理着齐钺的身子,可林诗懿越是尽心,他就越是羞愧,每日都恹恹的。
这一切林诗懿也看在眼里,她担忧道:“他那个样子自己出去,当真不要紧吗?”
“出不了大事。”齐钺含笑安慰道:“我教卫达悄悄跟着的。”
林诗懿点点头,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他这些天到底是为着什么?”
“还不就是康柏的事儿。”齐钺扶着林思懿在石台边坐下,“这次的事儿闹得这么大,又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康柏到现在也没给个说法,只怕荆望觉得自己拿康柏当亲兄弟,可是康柏却不这么看他。”
他又接着叹了口气,“他打小在军营里长大,跟人称兄道弟惯了,那些文人的肚肠九曲十八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我都闹不明白的事儿,更别说是荆望了。”
齐钺与荆望说是亲兄弟也不过分,荆望有心事,齐钺也跟着皱了眉,林诗懿瞧在眼里也帮不上,只能岔开话题和对方打趣。
“侯爷别总关心读书人的肚肠了,关心关心我的肚肠罢?”她拽了拽齐钺的衣袖,“我饿了。”
见惯了端庄从容的林诗懿,偶尔也能看见疲惫脆弱的林诗懿,可是撒娇的林诗懿齐钺还是第一回见,尽管有些生涩,他还是喜欢得移不开眼。
他把难得撒娇的爱人揣进眼睛里瞧着,倾身向前。
“侯爷!侯爷!”
冒冒失失闯进后院来大呼小叫地,不用想也知道没有别人。
齐钺的鼻尖刚碰上林诗懿的,就被吓着了的林诗懿一把推开。
荆望也不曾想会看到这个,吓得也是赶紧背过身去,“那、那个……我没看见!”
此地无银三百两。
“看来透气儿是有用的。”林诗懿没好气地小声道。
齐钺也跟着瞪向荆望,一脸嫌弃,“说罢,又怎么了?”
“侯爷大喜!”荆望闻言转过身来,蜜色的皮肤都能透出脸红来,但声音里还是很兴奋,“封王大典延后了!”
太子李瑊这一年在江南治理水患颇见成效,今秋隗明的江南粮仓大获丰收,粮食产量较去年几乎翻倍。
喜讯与丹城大捷几乎前后脚进了隗都城,隗文帝大喜,追封李瑊已亡故的生母皇后之位,又亲笔御书与李瑊,遥寄父子情深,盼言早日团圆。
李瑊回信只待到秋收后农闲水枯之时再仔细检查一遍河堤,并确认明年春种相关事宜一切妥当后定然早日返都,赶在年前共叙天伦。
如此一来,便是拖到了现在。
礼部现在人人忙得脚不沾地,为了就是风风光光迎太子回宫,封王大典相关琐事繁复冗杂,只得暂时搁置延后。
听完全部的因由后林诗懿与齐钺对视一眼,千言万语尽在不言。
不久前,几乎陷入死局的北境大营毒米案在大殿之上因为康柏带来的太子诏书而一朝攻破;现下,连秦韫谦的死都不能阻止的封王大典居然就这样被搁置延后了。
这一切实在是太巧合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
前脚太子刚风风光光返回隗都,后脚像是为了安慰异姓王爵位到了嘴边又飞走了的齐钺,这些日子以来宫中的封赏络绎不绝。
这日刚又送走了宫里送赏的太监,将军府就迎来了稀客。
老管家进后院传话时,莫说是荆望,连林诗懿都惊得不轻。
“侯爷,夫人。”老管家行罢礼小声道,“康公子着人送信,请荆望到城外一叙。”
康柏送来的信里并没有写明地方,荆望只得找去了对方之前的住处。离开隗都前他曾经陪康柏回来拿东西,凭着映像现在居然还能找见。
当日的康柏寒酸窘迫,住着的是一处混居的大杂院,老老小小都有,好多户人家挤在一个院子里;当日是趁夜摸进来的倒不觉得什么,今日白天到访方才能看出局促来。老人们已经勾腰驼背也不好歇着,还是要做些缝补洗涮的活计;孩子们穿着打满补丁的破衣衫,磨穿的布鞋露出冻红的脚趾,满院乱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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