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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佩瑜醒来后,已经躺在行宫宽敞明亮的房间内,周围围着好几个大夫。
他目光呆滞的望着头上的床幔沉思了好一会,猛得回过神来,发现周围除了金宝和银宝,竟然没有一个他熟悉的人。
“殿下怎么样了?”宋佩瑜边问,边起身?准备下床。
右腿尖锐的疼痛让他倒吸了口?凉气,下意识的转头看去?,才发现银宝正在给他的右腿包扎。
银宝没想到宋佩瑜醒后的反应会这?么大,没来及阻止宋佩瑜的动作。见到宋佩瑜脸上的痛楚,顿时?心疼坏了。
宋佩瑜的右腿应该是被尖锐且不平整的东西摩擦过,上面布满的细小的伤口?,虽然没伤到骨头,伤口?本身?也不算深,但宋佩瑜自小娇生惯养,什?么时?候吃过这?等苦头?
在宋佩瑜还昏睡的时?候,金宝和银宝已经悄悄抹过眼泪了。
宋佩瑜听到自己腿上的伤只是皮肉伤,且伤口?不会轻易崩裂后,却有些?不以为然。
这?次地震虽然过程惊险,但经过去?年被土匪堵住的事情后,在宋佩瑜眼中已经算不上什?么了。
他还是更?关心重奕的情况怎么样。
为了让宋佩瑜老实?的包扎伤口?,金宝连忙将重奕的情况告诉宋佩瑜。
“殿下无碍,与您一样,也是受了些?皮肉伤。”金宝将视线落在被染红的白布上,慌忙道,“先让银宝给您包扎好,然后我们就带您去?看望殿下。”
像是为了证明金宝的话,短短几乎话的功夫,银宝已经将染血的白布拆了下来,转身?去?拿止血药粉。
宋佩瑜目光在右腿的鲜血淋漓的伤口?上瞥了一眼,默默转开视线。
金宝见状,专门将今日地震后食香楼外面的事情讲给宋佩瑜听,希望能借此分散宋佩瑜的注意力。
宋佩瑜和重奕总共在废墟中埋了将近两个时?辰,因为期间发生过一次余震,守卫们再清理?废墟的时?候格外小心,速度才会慢下来,否则时?间至少还能减少半个时?辰。
废墟清理?的过程中,也证明了他们的小心没有错。
食香楼楼顶的木头都?是一端格外尖锐的圆木,有好几根圆木都?是卡在废墟中,尖锐的部分冲着下方。
若不是他们足够小心,那些?圆木稍微受到的震荡大些?,就会顺着空隙扎下去?,万一扎到了重奕和宋佩瑜......
说到这?里,金宝脸上仍满是后怕。
两个人救出来后,重奕的精神尚好,甚至被拉上去?的时?候,还能将已经昏迷过去?的宋佩瑜抱在怀中,将宋佩瑜一起带上去?。
直到大夫分别查看了他们的情况,才发现重奕身?上的伤远比宋佩瑜严重。
其中最为惨不忍睹的,莫过于?重奕的后背,说是血肉模糊也不为过。
金宝小心翼翼的觑着宋佩瑜的脸色,尽量客观的形容重奕背上的伤口?。
在场的人都?能看得出来,重奕是为了护着宋佩瑜才会伤得那么严重,与其让宋佩瑜在其他地方知道这?件事,不如他先告诉宋佩瑜,让宋佩瑜有个心里准备。
这?也是金宝虽然极度不赞同宋佩瑜在伤还没好的时?候走动,但还是承诺等宋佩瑜包扎好,就将他抬去?看重奕的原因。
宋佩瑜寒着脸望着手腕上的蓝宝石串子,任谁都?没法从他的脸色上猜测到他心里在想什?么,金宝也不例外。
金包犹豫了下,选择继续往下说。
除此之外,重奕左腿上也有很严重的伤,比宋佩瑜的右腿还要严重些?,是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难得重奕在腿伤如此严重的情况下,还能支撑起身?体,扛起了好几块连在一起的土砖和圆木,硬生生的为自己和宋佩瑜撑起了足够的空间。
宋佩瑜安静的听着金宝的话,除了还睁着眼睛,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没从动作和表情上给金宝任何回馈。
银宝给宋佩瑜重新包扎好了右腿,还没来得及说话,宋佩瑜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下床。
任凭金宝与银宝如何劝说,宋佩瑜都?不肯等轿子。
笑话,等轿子的时?间,都?足够从他房中到重奕房中走十多个来回了。
金宝和银宝都?拿宋佩瑜没办法,为了不让宋佩瑜下地走路再伤了腿,只能将宋佩瑜抱去?重奕的房间。
柏杨与吕纪和都?守在重奕这?边,柏杨亲自给重奕清理?伤口?,吕纪和则半躺在门口?的软塌上等消息。
吕纪和也说不清当时?是跳下窗户还是摔下窗户。虽然有护卫及时?接住他,但还是碰到了脑袋。全凭对废墟中生死不明的重奕与宋佩瑜的惦记,才能勉强支撑着主持大局。
如今知道重奕和宋佩瑜都?没有大碍,也不会缺胳膊少腿,就有些?支撑不住了。
听见有动静,吕纪和蔫蔫的睁开眼睛,见是脸色紧绷的宋佩瑜,开口?先是干呕一声,才发出虚弱的声音,“你怎么样?”
宋佩瑜见吕纪和的模样,就知道吕纪和不会好受,立刻扬手叫站在不远处的春芽过来,“扶你们主子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守着。”
春芽闻言大喜,却不敢马上答应下来,殷切的看向吕纪和。
吕纪和又?干呕的两声,断断续续的道,“行......我也没事,喝两副药养养就好了,夏鸣已经去?给我煎药了。”
宋佩瑜急着去?看重奕的情况,闻言不再与吕纪和多说,拍了下金宝的肩膀,示意金宝继续往屋里走。
吕纪和却伸手拉住了即将经过他的宋佩瑜,小声道,“谢谢”
宋佩瑜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吕纪和为什?么说谢谢,始终紧绷着的脸上浮现古怪的神色,他侧头看向吕纪和,眼中皆是认真?,“我当时?绊倒了,如果不推你一把,就会将你也扑倒。”
“我也不会误会你想舍命救我。”吕纪和嘴角扬起柔和的笑意,配着他苍白的脸,盛气凌人的世家子气息弱了,反而身?上的书卷气被无限放大。
宋佩瑜与吕纪和对视,露出从昏迷中醒来后的第一个笑容。
重奕从听见宋佩瑜声音的时?候,就默默的将头转向屏风的方向,等待宋佩瑜进来。
奈何他等了半天,居然等到门口?的两个人聊起来了。
重奕顿时?没了耐心,正要开口?让人去?叫宋佩瑜进来,就见到了被金宝抱着进来的宋佩瑜。
重奕伸着赤裸的手臂,像是召唤小猫小狗似的对着宋佩瑜招手,“来”
宋佩瑜没说话,金宝自然不敢违背重奕的命令,连忙走到距离重奕的床只有三步的位置停下。
这?个距离既能让宋佩瑜看清重奕仍旧在清理?的后背,也能让重奕看到宋佩瑜已经包扎完的右腿。
重奕却对这?个距离十分不满意,突然从床边探出大半个身?体,拉着宋佩瑜的手往他的床上拽。
好在除了柏杨之外的大夫都?被重奕安排去?了宋佩瑜那,屋子内都?是信得过的奴仆,早就习惯了重奕和宋佩瑜的黏糊。
见状也只是觉得重奕担心宋佩瑜,没往其他地方想。
作为在场唯一的‘知情者’,柏杨感?到十分痛苦。
他刚才正在清理?镶嵌在重奕背上的小石块,因为重奕突然的动作,小石块非但没拿出来,反而被他失手怼到了更?深处。
这?一下,重奕没有任何反应,柏杨却觉得后背仿佛刺痛了下,面容都?扭曲了一瞬。
他是跪下请罪,还是装作若无其事?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再发生,柏杨连忙对金宝道,“快将宋佩瑜放在床上,你别将他摔了!”
自认抱着主子两三个时?辰都?没问题的金宝已经被接连的变故弄懵了,稀里糊涂的顺着柏杨的话和宋佩瑜身?上传来的拉扯力道,将宋佩瑜放在重奕身?边。
金宝觉得有点不太对,但细想之下又?没发现是哪里有问题。
宋佩瑜移开始终放在重奕背上的视线,再开口?时?声音已经不复之前的清亮,对金宝道,“你带着银宝去?看看吕纪和怎么样了。”
虽然行宫的其他大夫也不会不管吕纪和,但对他们来说,只有柏杨和银宝才是知根知底的人。
就算银宝的医术不如那些?大夫,起码能给药方子把把关。
金宝闻言犹豫了下,才弯腰退了出去?。
整个行宫守卫最森严的地方,莫过于?行宫正殿,就算他与银宝不在,主子的安全也不成问题。
柏杨假装没看见重奕和宋佩瑜始终握在一起的手,特意与宋佩瑜交代了句,“别让他乱动。”
宋佩瑜无声反握住重奕的手,闷声‘嗯’了声,视线就像是被黏在了重奕的背后上了一样。
他来的路上已经想象过,金宝口?重奕的伤的比较重的后背,会是什?么样子了,却没想过会严重到这?种程度,毫不夸张的说,整个后背都?没剩下一块好肉。
去?年留下的那些?伤疤,好不容易只剩下个浅淡的痕迹,如今全都?被新伤覆盖了。
“你要哭了吗?”耳畔传来重奕的声音。
宋佩瑜面无表情的转头,正对上重奕因为充满期待而显得亮晶晶的眼睛。
宋佩瑜顿时?什?么伤感?、心疼的情绪都?没了。
如果面前这?个不是伤员,他一定?不会忍着想打人的欲望。
柏杨的手又?抖了下。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是他能活着听的内容吗?
重奕终究不是铁打的,背上的伤口?还没彻底清理?完,他就握着宋佩瑜的手睡着了。
等重奕的伤口?都?清理?完,也上好了药,安公公心疼宋佩瑜始终保持一个姿势,想将宋佩瑜的手从重奕手中抽出来,宋佩瑜却拒绝了。
他慢慢换了个姿势,由坐在床头变成躺在重奕身?侧,两人相握的手也跟着缓缓向下,期间重奕始终呼吸平稳,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
安公公见状立刻低下头,没让宋佩瑜看到他脸上的惊异之色,无声退到屏风外面,用目光提醒屏风外的郝石和十率都?警醒些?,千万别再出岔子。
得到了郝石的目光回应,安公公才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间,去?小厨房看重奕与宋佩瑜的药熬的怎么样了。
走在路上,安公公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总觉得来到这?里后,发现重奕的性格与之前相比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换成是从前,安公公说什?么都?无法相信,连熟睡时?有人给他盖被子都?会立刻睁开眼睛的重奕,居然会在受伤后抓着别人的手睡着。
进入厨房前,安公公抹了抹眼角。
虽然这?么说可能不太妥当,但他真?的觉得经过华山刺杀,重奕吃了很多苦后,反而更?像是个正常人了。
看起来比之前更?难伺候也更?任性了,却让安公公放心了许多。
从前安公公总会产生重奕对世上无牵无挂,活着也是了无生趣的感?觉。
如今的重奕不仅喜恶比之前明显,身?上将所有人都?排斥在外的气息也淡了许多。
宋佩瑜原本没打算睡觉,他要趁着周围没人,好好想想他与重奕的这?笔烂账。
他想这?件事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去?看握着他手睡的香甜的重奕。
重奕睡觉的姿势十分老实?,睡着的时?候是趴在床上的姿势,就始终是趴在床上的姿势,这?么久的时?间过去?,唯一的改变还是宋佩瑜换了姿势后,连带着两个人相握的手也换了位置。
闭着眼睛的重奕显得无害极了,连天生容貌中带着的魅惑也因为静止不动而变得纯稚......宋佩瑜没被握住的手拍在脑门上,发出声闷响,他觉得他可能无药可救了。
从理?智出发,无论?是重奕这?个人,还是重奕那张脸,都?毫无疑问,与纯稚没有半点关系。
那么,就是他的感?情出了问题。
宋佩瑜重复转头看重奕、仰躺反省自己、转头看重奕、仰躺反省自己......的行为,什?么都?没来得及想明白就睡过去?了。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重奕已经醒了,正盘腿坐在床上,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宋佩瑜下意识的躲闪开重奕的目光,清了清嗓子,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后他就听见了重奕低沉的声音,“你终于?醒了,松手,我要去?更?衣。”
宋佩瑜顿时?将脑海中的诸多念头忘得一干二净,他被重奕恶人先告状的行为惊呆了,回过头看向重奕没好气的道,“你去?啊,问我做什?么?”
重奕满脸无辜的抬起手。
两人始终握在一起的手进入宋佩瑜的视线。
如今是宋佩瑜的手紧紧扣在重奕的手上,以至于?重奕五指伸开将手抬起来后,他们的双手还是紧密不分。
等重奕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宋佩瑜立刻开始遍地找鞋。
他要回自己的房间,这?里待不下去?了。
可惜他是被金宝抱来的,来的时?候就没穿鞋,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找得到鞋。
安公公听见宋佩瑜急着要走,连声劝道,“您这?个时?候走什?么?正好留下来与殿下一起用膳。柏公子与金宝、银宝都?留在了吕公子那,恐怕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您。”
宋佩瑜猛得抬起头,险些?撞到安公公的下巴,“吕纪和怎么了?”
他睡过去?之前,太阳还好好的在天上,现在已经出现月亮了,除非吕纪和的情况非常严重,否则不至于?金宝与银宝都?顾不上回来照顾他。
“吕公子没什?么大事。”安公公意识到他的话可能让宋佩瑜产生了误会,连忙摆手解释,“吕公子撞到了头,柏公子与其他大夫都?说没有外伤也没有内血瘀滞的情况,但吕公子却始终恶心的厉害,无论?是吃什?么都?往外吐,已经吐了好几次药了。”
说到这?里,安公公也觉得心疼的不行。
他也抽空去?看了吕纪和的情况,满屋子都?是药味,床上的被褥已经换过了两轮,宋佩瑜、柏杨房中的备用被褥都?被搬到吕纪和那里了。
宋佩瑜明白了,脑震荡。
他从来没脑震荡过,也不知道怎么样才会能缓解脑震荡的症状,只知道大概要卧床休养许久才能慢慢养好。
但药肯定?是要及时?吃下去?,吕纪和这?番罪恐怕是逃不掉了。
说话的功夫,重奕已经带着一股寒气回来了,他见宋佩瑜与安公公脸色都?不好看,问了句怎么了。
安公公连忙将吕纪和那边的情况再说给重奕听。
宋佩瑜见到重奕回来,反而不急着走了,又?问安公公奇货城内怎么样,地震造成多大的损失,蔚县是否有回信。
安公公脸色为难,低声道,“您放心,奇货城没什?么大碍,除了几个祁镇剩下的老建筑塌了,其他地方都?没事,个别受伤的人已经得到了医治。要不您还是专心养病,等身?体好些?了,再来处理?这?些?事?”
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气,整个奇货城受伤最重的人都?在行宫正殿。
听到奇货城没事,宋佩瑜才松了口?气,连带着脸色都?好了不少,他摆了摆手,“无事,我伤的最轻,处理?这?些?事用的是脑子也不是腿。你放心,我不会勉强自己。”
安公公闻言也知道他劝不住宋佩瑜,便将目光投向重奕。
这?些?事,原本该是重奕解决的。
重奕看向宋佩瑜,“吃完饭再说?”
宋佩瑜其实?不想吃饭,他想要马上开始处理?公务。
但他太熟悉重奕了,熟悉到接触到重奕的目光,就知道重奕这?句话是通知他而不是征求他的意见。
重奕固执起来的时?候,没人能改变他的主意。宋佩瑜也不例外。。
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摆在眼前,宋佩瑜才发现他不是不饿,而是早就饿过劲了。
吃过饭,宋佩瑜立刻让安公公给他寻双鞋。
他觉得是金宝和银宝过于?紧张了,他又?没伤到骨头,怎么就不能走路了。
宋佩瑜话音未落,人已经腾空而起。重奕将他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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