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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老三暗恨自己为何要跟着过来看,见被捆成死猪的二儿子还躺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哀嚎着,面如死灰:“小、小里正。”

“赵老三你个畜生王八蛋!脏心烂肺生儿子没屁眼儿的玩意儿!”方才已被葛歌拽住过一回的陈寡妇见到赵老三父子俩过来,又暴跳了起来,恨不得要亲手撕碎赵老三爷俩一般。

站在陈寡妇身边的王赵氏都不用葛歌示意,就先将人给拽住了:“这贼都抓出来了,自然有小里正给你主持公道,你这会子着甚急?”

“小里正有啥证据说是我家偷的粮食?”赵老三心道不好,却还是死撑着不认:“这是我自家的粮食,我怕人家偷了才藏家里去,我儿子挑出来晒咋就成了贼了?”

葛歌都被赵老三这不要脸的程度给气笑了:“赵三爷,我可长着眼睛呢,你们家昨日就没开镰!你跟我说哪里来的粮食?再者你自家的粮食收成如何,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

说罢直接从簸箕里抓了一把麦子捧着给村民看,那麦子虽比不上风调雨顺年月长得好,可也大部分都是灌足浆的,村里人都是经年的农人,哪里瞧不出这麦子的好坏?纷纷质疑到:“这麦子长得这般好,都不晓得费了多少心思去伺弄,赵三叔你家地里草都比麦子高,怕是长不出这般好的麦子吧?”

都一个村里住了几十年的老邻居,你赵老三是个什么样的人谁还不晓得?这会子才开始装可就来不及了。

“那不兴是我家亲戚送的?”赵三郎脑子一转,帮着自家老爹找补,还觉得自己圆得特好。

“哈哈哈哈!”殊不知这话一出,满村人都笑了。赵家婆娘去得早,这赵家都已十余年不见有亲戚上门过了,今年还这般不容易,他家能有亲戚上门给送粮食?真是天大的笑话!

“按大业国律例,偷盗者丈五十,囚六月。”葛歌眸光仿佛淬了冰块儿一般冰冷吓人,直直落在赵老三身上,叫本想倚老卖老,再想法子应对一番的赵老三也彻底熄了火,一个字儿也蹦不出来,面色难看得跟那茅坑里的石头一般又臭又恶心。

“我说葛家丫头啊,这都乡里乡亲的,找到粮食就还回去给陈家的不就成了嘛,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多伤乡里乡亲的情分不是?”昨儿个还一个屁都放不出来的李有林这会子就出来充大头装大度了:“这赵三叔家里日子也不好过,你说你这里正也是村里人的父母官,这般是不是太不近人情味了?”

“李有林你是不是脑子里被人塞了屎?”葛歌不给一点情分的话堵得李有林脸上宽和大度的笑直接僵住,你了好一会儿却什么都你不出来。

如果眼神能飞刀子,那此刻葛歌的眼神那就该叫小葛飞刀了:“刀子不扎在自己身上,你当然不喊痛。你这纯粹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不是苦主你有什么资格讲这话?偷了东西被抓住,只要把东西还回去就成?那日后我是不是可以日日上你家偷东西?你要是知道了我就还给你,不知道那就是我的了,是不是这么个理儿?若人人都跟你李有林一样脑子装了屎,那还要律法来做何用?”

葛歌小嘴叭叭地,听得村民那是一愣一愣的,虽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莫名觉得这样的小里正气势好足!也不知是谁先带的头叫好,引得众村民齐齐鼓掌叫好,场面十分热闹,可李有林面色难看得跟吃了屎一般,气得后槽牙都咬痛了,不再说话。

此时,奉葛歌之命前去赵家搜寻的人也都回来了,都是挑着装满粮食的箩筐回来的:“小里正,就在葛家西厢房里头找到的,都是新割下来没晒过的。”

看着那至少百来斤的麦子,众村民又是一阵哗然:“真是赵家干的好事儿!”“真是缺了大德!寡妇家粮食也偷!”

“赵三爷,是我亲眼瞧着你家二郎挑着粮食打家里出来的,这又从你家里找出这么些麦子,恰恰又对得上陈婶子家丢的那些粮食,您可怎么说?”

“这、这事儿我也不晓得!对、我不晓得!这都是老二背着我干的事儿!那西厢房也是他住的!”赵老三瞧着这场面,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却还是毅然决然将锅甩给二儿子。

“爹!”被捆成死猪的赵二郎与站在一旁的赵三郎震惊得不行,尤其被扣上大锅的赵二郎,简直要怀疑人生了,这怎么就成他自己的事儿了?!

“二郎,爹对你很失望啊!”赵老三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儿,戏十分好。他要咬死自己不晓得这事儿,要不是老二这没脑子的一大早挑了麦子出来,也不至于叫人逮了个现行,这锅叫他来背,那是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村里人都不是瞎子,百来斤麦子,赵二郎还能瞒得住家里?指不定这事儿还是赵老三起头的呢!不过人赵老三就是不认,赵二郎也不敢卖了他们,最后在征询了苦主陈寡妇的同意后,葛歌决定丈责赵二郎五十,赵家将粮食全都还回给陈家,不再送官。可若是下回村里再有类似事件发生,便直接报官处理。

葛歌年纪虽小,可里正身为一村父母官,本就有行使教化村民之责,加之葛家在华东村积威甚深,葛歌做的这个决定并无一人有疑议,当即取了长条板凳将捆成死猪的赵二郎提溜上去,准备用刑。

众村民在距离行刑现场约摸一丈远的地方,团团围住,有那想走的还被葛歌给留下来了:“今日都给我睁大眼睛好好看着,这就是为非作歹的教训!家里有小孩儿的也都给我好好教养孩子,若是下回村里再出一个违法犯罪的,我便将他赶离华东村!”

葛歌这话说得重,饶是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听着都忍不住心肝一颤,这小里正的手段可比上一任里正还要厉害啊!心中害怕,谁也不敢走,便都留在晒谷场被迫当吃瓜群众。

“丰收哥,你来与我一起行刑。”葛歌手握一根约半丈长、一寸粗的木棍,将另一根递给站在众人前面的张丰收。

张丰收他娘眼神一闪,想去拉住儿子。张丰收却安抚地拍了拍娘亲的手,便迈步出来,接过小里正递过来的木棍等待指示。

“噗!”一声响起,那是木棍打到肉上的闷响,随着闷响的是赵二郎的厉声哀嚎:“啊!”

张丰收虽说小时候也没少跟村里男孩子一起打架,可这般给人上刑还真是第一回,看着小里正打完一棍给自己递了个眼神,才忙不迭地学着小里正方才的动作,也没有刻意控制力道,又是一棍子落到赵二郎身上:“嗷!”

此时若有外人进华东村里来,必定也会被这奇怪的场面吓到:一百来号人寂静无声地站在晒谷场上看着中间俩十来岁的小年轻对另一个小年轻用刑,却无人敢说什么。

被葛歌点了站在离赵二郎最近的位置站着的赵老三父子听着赵二郎那一声又一声的哀嚎,吓得那眉毛都忍不住跟棍子节奏混到一起,一跳一跳的,心里纵有再多怨言,可看着站在葛歌身后的那一大群人,也不敢在此时发作,只得暂时忍下这口气。

五十棍打起来很快,不到半刻钟就已行刑结束。

葛歌将棍子带了血的那头竖在地上,淡淡瞥了眼趴在长条登上进气儿少出气儿多的赵二郎,道:“赵三爷将人带回去吧,若是再犯,那我可就没有情分可讲了。”

“大家伙也都忙去吧!过两日衙门的人也该来收粮食了,这两日抓紧些把粮食都收回来才是。”葛歌握着木棍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这还是她第一次干这样的事儿,这心里还有些乱糟糟的,不过面上的样子还是要做足,可不能在全村人面前掉链子了,她可要面子呢。

方才瞧着小里正打人那心狠手辣的样儿,这满村里大人小孩儿哪个不怕?这会子小里正发话谁敢不听?不过片刻,这一百来号人下地的下地,回家的回家,便都散了。

“你说你这孩子,小里正叫你出去你就出去啊!你打人家赵二郎,往后赵家人不得记着你的仇?”张丰收他娘拽着儿子边走还边低声骂道:“本来还想着你帮着小里正做事儿能赚些钱,这咋做坏事儿都还连累着你啊!”

张丰收跟在他娘身后,有些无奈,小声应道:“我的娘耶!那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好机缘,你还要往外推!”

张丰收脑子活络得很,虽然他跟着小里正干活没几日,可他能感受到小里正的志向其实远大得很。他本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就只能在村里刨一辈子土,娶个婆娘苦苦巴巴过一辈子,可自打跟小里正做事儿后,他觉得自己也许还有另一条完全不同的路可以走。

如今满村里跟着小里正做事的人不在少数,可小里正偏偏选中了自己,这是不是证明小里正其实更看重自己呢?

张丰收越想,这心里越是美滋滋的,生怕自己娘亲想得不够长远,耽误了自己的事儿,便又多劝了娘亲几句:“娘您可千万别只看到眼前,您想想小里正是什么样的人物?要错过这个机缘,咱以后怕是哭都没眼泪儿哭了!”

张丰收他娘也听不懂儿子说的这些乱糟糟的,不过还是把儿子的话给听了进去:“行行行!一个两个都是主意大的,我说不过你也管不动你,你就记着别闯祸就成!”

张丰收得了娘亲的准话儿,咧着嘴嘿嘿地笑:“那咱们可得赶紧抢收完,小里正那边儿还有很多活儿呢!”

这场公开行刑,不仅安了大部分村民的心,也叫些许蠢蠢欲动的心安分不少,接下来的几日抢收倒不见再有什么风波。

又过了两日,衙门里果然来人了。

盼着衙门来人跟盼星星盼月亮一般的李有林才从地里回来,一听说衙门里来人,忙跑回家翻箱倒柜地找出仅有的那身都已压出折痕,洗得发白的细棉衣裤,又打发婆娘打水给他快速梳洗一番,捯饬得人模狗样,才跟火烧屁股一般蹭蹭跑出家门。

“二位就是衙门来的官爷吧?我是华东村村民,名叫...”

“我说葛里正啊,你们村里人都挺闲的啊?”圆脸矮个捕快显然是这回带头来的,瞧了眼挡住自己去路的李有林,颇有些不悦,他这被分到华东村这山沟沟来收粮食本来就够惨了,还要被这一点儿不会看眼色的泥腿子挡住去路,也难怪他黑了脸。

跟在圆脸捕快身边的葛歌有些抱歉的赔着个笑脸:“村里人没见过大官儿,这听说是官爷您来,也是仰慕您的风姿。这外头热得很,家里备了些粗茶淡饭,柳爷您移步家里垫巴两口?这边儿都有人瞧着呢!”

“小子年岁不大,倒会来事儿啊!”柳姓捕快满意地点点头,他原先瞧这半大小子竟然是华东村的新里正,也是心有不满,哪有这半大孩子当里正的?这不合规矩嘛!

没想到这半大孩子比大人还会来事儿,柳姓捕快才满意些许,在跟着葛歌到了葛家小院,瞧见王赵氏等人准备的一桌子酒菜,有鸡有肉还有两斤烧酒,那一点点儿的满意立时就变成了十足十的满意:“你小子,不错!”

葛歌客套地笑着,请柳捕快入座坐位,又给他倒了满满一碗酒:“我们这村子偏僻,总不能叫官爷您辛苦白忙一趟。我年岁小不懂事儿,有甚做得不好的还请您多担待一二。”

又专门请了许二与张丰收俩人来做陪客,保准叫这几个衙门里来的官爷一个个吃饱喝足。

李有林其实一直跟在葛歌等人后头,可葛歌带着衙门的人进了葛家,又没叫他进去,李有林还真不敢贸贸然闯进去,万一真叫那些官爷恼火了,别说当里正,指不定还有一顿排头吃呢!

李有林在葛家门口蹲着,葛歌在自家院子里好酒好菜招待着柳姓捕快等人,直到酒酣饭饱,葛歌才笑呵呵地将一小串儿铜板塞过去给柳捕快:“柳爷,我知晓我这年岁小,不应当占着这里正的位置,可这是我爹传下来的,他如今带着村里的壮丁上了前线,我这也只是暂代一二,要是上头有啥,还请您老人家帮我多多美言几句啊!”

“你爹我倒也见过几回,是条汉子。”没成想柳捕快竟还认识葛家茂!柳捕快眯缝着一双小眼,满脸通红,笑道:“这十里八乡可就你爹这里正自己主动说要上前线的,我瞅你小子办事儿也不错,你们家爷俩儿都不错,你这里正倒也当得。”

里正其实只是官场上的一个小小非编人员,大都是一代传一代儿的,那不少一姓村里边儿,里正跟族长之位基本都是一起传的。虽说官府对任里正之位有些要求,不过也不算卡得特别死,加上这华东村一年到头也没点啥油水捞的,那衙门里头才懒得管你这些呢!

加上葛家茂这带头上战场的行为也早就在他们哥儿几个里边儿都传开了,明明里正是可以免去徭役的,葛家茂却把这特权留给了村里的老弱妇孺,自己上了前线。柳捕快对那颇有血性的汉子也有几分欣赏,是以并不打算多为难葛歌。

更别说葛歌年岁不大还这般会来事儿!柳捕快手里握着葛歌塞过来的一串儿铜板笑呵呵地,对这小子为人处世态度十分满意。其实葛歌给出去的钱不多,也就二三十文,可对于一个穷得连狗都嫌的村子,你一个小小的里正要是能拿出一二钱银子来打点,那才叫人心生疑虑呢!

葛歌会做人,柳捕快也愿意卖这个面子,那便没有李有林什么事儿了。

李有林在葛家门口站了半晌,又不敢蹲又不敢坐,生怕弄皱自己身上的好衣裳,好容易等到柳捕快等人出来想迎上去告葛歌一状,顺道为自己说说好话儿。

可这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柳捕快大声呵斥:“我说你这汉子,一直挡你爷爷的道儿怕是要作死?”

“不是,官爷,我来是想跟您说一下葛里正那小...”

当着葛歌面就要告状的李有林话还没说完,就被柳捕快身边跟着的小衙差大声呵退:“赶紧走开!”

瞧着那小衙差身上还挎着大大的官刀,虽未出鞘,可往前一比划,还是吓得李有林腿脖子都发软了,连连退了好几步,这好衣裳都蹭脏了也不知道,只觉得心口砰砰跳,跳得胸口都要炸裂了一般,这下是想说什么这下也都说不出来了。

站在一旁的葛歌瞧在眼里,无声地冷笑了声,便不再管李有林,带着酒足饭饱的柳捕快等人往晒谷场上回,在王赵氏等人的帮忙下,今年华东村的秋税已全部收齐。

“方才那人跟我们家素来不对付,又不服我这年岁小的占着里正的位置,叫柳爷您看笑话了。”葛歌赔着笑脸给柳捕快道歉,顺道把李有林给暗戳戳地卖了。当着自己的面就要搞事情,怕不是真拿她当死人吧?

柳捕快坐在长条凳上,打发人去核对粮食数量,确定无误后满意地点点头:“你小子可比他会来事儿多了。”

“还是托柳爷您的福。”葛歌自然懂他是什么意思,谦虚地笑了笑。因华东村进村道路不便,衙门负责拉粮食的骡车进不来,柳捕快等人只能人工将粮食搬出去,当日不是他们自己搬。

葛歌叫来十几个村民帮着衙门的人一起将粮食送出山外边儿,自己一路跟着好声好气地送走柳捕快等一行人。目送衙门的骡车离开后,葛歌这悬在半空中的心才算彻底落回原处:跟女儿身相比,她这年岁小的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

幸好没叫李有林把篓子捅穿。葛歌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看来她还是不够心黑手毒啊!

秋收过后,林生那边儿也寻上门来了。

“葛家小兄弟,老哥哥可算是找着了门路,你这方子卖得极好,统共卖了三千两!”小古栗子铺对面茶楼包厢里,圆滚滚的林生穿了一身暗红印元宝绸缎衣裳,喜庆之余又有点像只剥了一半儿壳,还会说话的荔枝:“要说还是葛兄弟你的主意好,老哥哥我连国都都还未出呢,六张方子可都卖完了,五百两一张,我带到国都的三千斤栗子也全都卖完了!”葛歌与林生谈的合作便是他带着栗子跟简化版的方子到国都去卖,一样的方子卖六份,一份卖五百两。方子卖得的银子按三七分成,葛歌占七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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