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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家在魏州名望极高。
传承了百余年的书香门第,族中男儿为官者众,亦有些建树。后来出了位王妃,更是声望日隆,仕途亨通。借着老太妃帮衬,郑家老太爷郑元语这些年居于魏州刺史之位,主掌布政赋税等诸多事务,颇受谢珽倚仗。
这样的人家自是极看重颜面的。
郑元语身居刺史之位,魏州的大小事几乎都要经他的手,消息十分灵通。先前若有府中子侄仆从不服约束,在外胡乱生事,他若听到风声,会早些派人平息。哪怕事情闹到了衙门,底下的官吏也会敬着他的身份,私下里商量判决,不?会闹出大动静。
今日这般登门缉人,还是头一回。
门房瞧着都是州府衙门的,没敢太轻慢,一面在前引路,去寻周管事,一面派人飞奔尽内院,跟老夫人禀报此事。
老夫人正与儿媳、孙媳们准备今晚赏月的事,听闻衙门要捉周林,差点怀疑是听错了,“要抓老周去问话?手里有?缉捕令么?怎么外头半点儿风声都没传进来?”
门房跑得满头汗,连连点头,“拿着缉捕令,上头也盖了印的。老奴怕真有?什么,没敢拦,赶紧来禀报。”
老夫人闻言,脸色微变。
旁边的晚辈们虽不至于交头接耳,听着这动静,也都暗觉惊愕。
因这周林是老夫人的心腹,娶了她身边管事的钟嬷嬷,老夫人名下的一应田产铺面等物都是他在总揽。整个郑府里,除了老太爷身边的大管事,就数他最有?体?面。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周林即便没那般身份,背靠着郑家荫蔽,也比寻常小吏体面。
何况,先前族中子侄若出了岔子,他也常奉命跑腿,官面上都很熟。
衙门忽然找上他,这很不?妙!
众人面面相觑,俱将目光投向老夫人,那位起初还有?些惊诧生气,猛然想起什么,又问道:“就只是衙门的人?”
门房忙道:“还有?个男的,身上带着剑,倒是不知身份。”
魏州城里敢碰郑家的少之又少,如今郑元语这刺史地位岿然,对方忽然堂而皇之的上门……
老夫人眉心突突直跳,赶紧传了肩舆。
仆妇们几乎小跑着抬了出去。
到得府门口,恰好跟缉拿周林的衙役们撞上。周林穿得十?分体?面,锦衣裹着圆胖的身材,手上已经上了铐,急得憋出满头大汗,却又缩着脑袋没敢言语。老夫人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最末那人的身上。
他穿了寻常青衫,不?见贵重打扮。
但身材笔挺,眼神凌厉,腰间悬着把长剑,一只手按在剑柄时,极为英武干练。
“徐典军?”郑老夫人惊而失色。
徐曜拱了拱手,“老夫人。”
“这是……”郑老夫人清楚他的身份,知道此人只受谢珽和陆恪驱使,今日既来了,必定是王府有?命。难怪衙门颁了文书,郑家却半点风声都没听见。她猜测背后缘故,两鬓跳得愈发厉害,却只竭力掩饰着,含笑道:“这是要带周管事去衙门?”
“有?件命案,需带他对证。”
徐曜轻飘飘说着,就要带人出府。
郑老夫人哪敢让人到公堂去?
心中再慌,她也不?敢将事情直接抖露到衙门,只能强扯出点笑意,商量道:“既是牵扯着案子,自是要查问清楚的。不?过若闹到公堂,实在太张扬。徐典军既亲自来了,想必是王爷有命。不?如徐典军通融通融,先缓上片刻,容老身去趟王府?”
见徐曜不?答,只得将语气放得更和软,“郑家毕竟是老太妃的娘家。老身是怕此事太张扬,伤及老太妃。”
她会搬出这尊大佛,尽在意料之中。
徐曜原也没打算劳动谢珽他们去衙署公堂,闻言顿了片刻,才勉为其难的道:“行吧。”说着,朝后面一位衙役道:“你拿我的令牌跑一趟,去把郑刺史、吴司马和张参军都请到王府,就说有?要紧的命案,请他们做个见证。”
说罢,径直出门,命人将周管事扔进事先准备好的青帷马车,径往王府而去。
郑老夫人哪敢怠慢,忙套车跟上。
剩下满府女眷惴惴不安,也没心思准备什么赏月了,忙着让人打探消息。
……
一行人抵达王府时,郑刺史他们也都到了。
州府官衙离王府并不远,三人见着徐曜的令牌,没敢耽误,立时就赶来了,被人请入偏厅。
到得那边,就见谢珽端坐上首,左侧是太妃武氏和王妃楚氏,右侧三张椅子都空着。侧厅里窗扇紧闭,底下坐着推官、书记等?人,连笔墨纸砚和印泥都准备好了,果真是要审案的架势。
三人暗自诧异,忙行礼拜见。
而后依命在空椅中落座。
少顷,就见侍卫押着周林走近,推到厅里后朝着腘窝踹了一脚,令对方噗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
而郑老夫人紧随其后,追得脚步踉跄。
郑元语见状,腾的就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拱手诧然道:“王爷这是做什么?”
“不?急。”谢珽沉声,朝徐曜递个眼色。
徐曜拱手应命,瞧了眼小跑过来双腿皆颤的郑老夫人,丝毫没有?给她座椅的意思,只拐向厅外。没过片刻,轻微的铁链撞击声里,几个人陆续走入厅中,跪在周林身后。昨日扣押的花匠和两个身形瘦高的男子据被剥去外裳,戴着铁链脚镣,身上并无伤身,只是姿态瑟缩。
后面七八个人打扮各自不同,也都小心翼翼的不?敢抬头。
老太妃身边的柳嬷嬷暂且没露面。
谢珽沉眉坐着,瞥向郑元语,就见老家伙面露惊诧,没等到他的回答后,只将目光直直钉在郑老夫人身上。那一位则颤巍巍拄拐站在那里,额头和领口竟自汗湿,假作无事般打量阿嫣和武氏。至于那个管事周林,原本还颇镇定,瞧见后面几人时,骤然变色。
脚镣落定,厅里有?片刻寂静。
厅外松柏荫翳,长得几乎遮天蔽日,令侧厅里格外寒凉,关门后更觉阴沉沉的。
谢珽拿起茶杯啜了半口。
底下徐曜挺拔而立,先朝上首几位行礼,继而道:“今日请刺史、司马和参军过来,是有件命案和投毒案要审,请各位做个见证。”说着,将甘郎中溺亡、春波苑的书案里查出毒丸的事简略说了。
末了,将目光径直落向郑元语,“命案的元凶已经抓获,据他招认,是受人指使。投毒的是这花匠,当日是受了威逼利诱,所有?物证都已查获。两件案子上,都指认了郑家的管事周林。故特地请刺史过来,权当陪审。”郑元语听罢,哪里还坐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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