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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的神情一时都有些扭曲。宋清肃似是再也忍不住了,笑出了声,一向严肃的眉眼都柔和了些许。
云城瞧着他们,郁卒地叹了一口气,“想笑就笑吧,别忍着了。”
诸人都是乐不可支,夕颜只轻笑了一声,柔声问道:“殿下在房中憋了这么长时间,最后如何写出来的?”
“不是我自己写的......”云城默了默,“抄的,不对......也不算,应该说是......借鉴。”
“殿下你这一年到头书都看不了几本,能去借鉴谁的?”小德子十分不怕死地嘲笑。
云城横了他一眼,没说话。
戚殷眉眼也俱是笑意,他站在廊前,瞧着诸人,半晌,喟叹一声,从身后取出琴,“不论如何,殿下完成课业总归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且容在下为您弹奏一曲助兴。”
云城瞥他,“总算是说了句人话。”
戚殷眉眼微垂,淡淡地笑了笑,白玉般的指尖压在琴弦之上,须臾间,淙淙琴音流泻而出,一曲《良宵引》响彻府邸,余音绕梁,久久不绝。
隔壁府中。
窗前之人默默听着公主府内的欢声笑语,直至琴声渐起,不绝于耳。他略有些苍白的指尖蓦地紧紧握住手中茶盏,手背上隐约可见暗青色的脉。
—
第二日。
云城一向认为自己是个知恩图报之人,昨日容清帮了她大忙,今日在殿前遇见时,她便极友好地前去招呼了一声。谁承想这人竟似吃错了药,只不冷不热清清冷冷地回了一句,“见过殿下。”
她十分气恼,觉得自己一片好心喂了狗,气哼哼地转身便走。
一件东西从她袖中滑落,云城却因满心恼火,并未注意到。
容清看了那东西半响,才上前去将其捡起。
一份卷轴,应当是要交给杜嵩的课业。
他食指微动,打开通读一遍。
冷似寒霜的面容却是一点一点柔和下来,浅褐色的眸子漾出温软的笑意,一时间竟如终年不化的雪山之上朝阳初升,冰雪融化,泠泠淙淙汇聚成细小的溪流,蜿蜒而下。
他疾走几步,唤道:“殿下。”
云城被他挡住,远山似的眉皱成了“川”字,“你做什么?让开!”
容清缓缓一笑,背在身后的手在她面前展开。
云城条件反射去摸,袖中却是什么也无,不禁上前一步去抢,急道:“拿来!”
他极快地向后退一步,“不过是一篇策论,殿下何至于急成这般?”
云城眼睛眯起,已带了怒气,“本宫之物,哪怕仅仅一篇策论也容不得旁人随意拿走。”
“仅是如此么?”容清一笑,“可殿下看上去好似极为担心微臣翻阅这篇策论,是么?”
云城微顿,随即又不着痕迹道:“一篇策论而已,有什么不可见人?只不过......”她冷冷地看他,“本宫写的东西,你想看便看?你是本宫什么人?”
容清身量很高,他微微垂了头,安静地看着眼前随时可能暴跳如雷的云城。
“臣闻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1】
容清忽地淡淡默出策论中所写。
云城一顿,浑身的气焰霎时便收回去了。
“源不深而望流之远,根不固而求木之长,德不厚而思国之安,臣虽下愚,知其不可,而况于明哲乎?人君......”【2】
容清浅浅淡淡的声音不远不近地响彻在她耳边,云城有些发怔。
他方才所念,是上一世容清强谏出征西疆时所作奏疏,在大殿之上,对着朝中诸人念出,一字一句,皆含血泪。
那时她被禁闭于公主府。
小德子听了来,悄悄溜进府中再一字一句转述给她。
长公主殿下自小对文章一窍不通,大儒先人所作名篇名句无一句能记住,可唯独这篇,虽只听了一遍,却是烂熟于心,年年岁岁默念辗转,竟是再不能忘。
云城一时有些恍惚。
可随即她便缓过神来,此文为天启四年而作,距今尚有九年,容清绝不可能知晓这为何人所写,正因如此,她才放心大胆地拿它来作弊。可现下瞧他这模样......
除非......
云城眼眸眯起,上下打量着他,“怎么,容相觉得本宫这策论十分熟悉?”
佳人在前,她此刻凑得极近,身上浅淡的香气丝丝缕缕萦绕身侧,容清顿了半晌,轻轻一笑,浅褐色的眸子温和地看向她,“殿下真是说笑,微臣只是觉得,这策论,殿下写得实在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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