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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木蘅低声应了是,几乎是一路一瘸一拐地赶着跟在銮驾后头,但因为膝盖酸痛脚力不济,没有多远就被甩开距离。
她索性也不赶了,昂首看了眼云遮弦月的深蓝色夜空,再慢吞吞地往前挪,想着左右再被罚一顿罢了,反正她皮实。
走了几步,却忽然见前头的御辇也没有动,好似在等着她一样,便纳闷地脚步稍微快了些,终于赶到轿子旁时,景鸾辞挑开窗幔好没耐心地道,“在磨蹭什么?乌龟爬的都比你快!”
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实在不太好看的仪容,撇撇嘴道,“上来吧。”
周昙立马绕到前头打开门帷,恭敬地笑道,“阮姑姑上轿吧!”
阮木蘅一顿,莫名有些火气窜起来,不软不硬地道,“奴婢身贱,不敢……”话没说完,但见景鸾辞啧一声皱起眉头,抿了抿嘴还是弯腰坐了进去。
坐到宣和宫,下了轿,歇了一路膝盖反而越酸软,上台阶时不由脚步虚浮歪偏了一下,险些向后跌落,景鸾辞眼疾手快,回身一把将她揽住。
又没好气地啧一声,“你日日装模作样地练了什么?花拳绣腿吗!这么点就受不住了!”说着干脆一把抱起她,大步流星地往里走。
阮木蘅没准备身子向后折了一下,慌乱间本能地抓住他贴紧,登时就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脸上一红挣脱着说,“……奴婢可以自己走,这么多人看着呢。”
景鸾辞反而手臂一紧,沉低下巴扫了她一眼道,“你若不想被扔在地上,就不要乱动。”便一路稳稳当当地抱到东暖阁才放她下来。
阮木蘅重新立于地,贴着他的左半边仍烧着直热到脸上,藏了脸僵着问,“皇上宣我来,是有什么事?”
景鸾辞坐上榻,听她语气冷硬不太高兴,“没事就不能宣你来?!宫正司大人这么大官架子!”眸子落在她结了血痂的半边脸,转头跟周昙道,“去找盒药膏来。”
宣和宫里有特设的御药房,周昙去了稍刻便复返,捧了疮药到案几上。
景鸾辞转而丢给她道,“愣着干什么?坐上来自己擦。”
阮木蘅顺从地坐到榻上,从瓷瓶里剜了点药膏,用手指探着伤口抹搽,但因为卫翾那一下是从上扇下来,护甲勾着了耳际,她这时囫囵着怎么也擦不全。
景鸾辞在一旁望着,忍不住道,“过来。”
阮木蘅还未有动作,他不由分说伸手抬过她下巴,掰侧到一面,另一手指腹轻轻揉擦到脸侧。
不小心触到那小小的莹润的耳垂,阮木蘅忽而一颤,霎时耳根处连着脸和颈项一片潮红。
景鸾辞不由一顿,突然想起她过去的确是在耳根处和脖颈特别怕痒,顽笑时或者不小心碰到了,便像踩了猫尾巴跳到一边,整个人好似燃起红灯笼气哼哼指着他嗔骂。
想着指尖故意触了触耳垂,果然见她脸更红,本能地往后一缩。
景鸾辞眼中闪出兴味一笑,“耳朵是金子做的吗?碰都碰不得。”继续捉住了她下巴,左右检查了一下,才放开她说,“那人跟你什么关系,你要这么护着她?”
阮木蘅在后宫中一向独来独往,从不见跟谁交游,突地冒出个人让她得罪卫翾去回护,还不是他见过的女官院里两个小跟班,一时感到奇怪得很。
什么关系?
阮木蘅一怔,景鸾辞做皇帝三年来,从未有过将任何后妃留宿在宣和宫的先例,而宠幸了裴雪袂的当晚,不仅破格晋封为常在,还罕见地留了一晚,惹得后宫里沸沸扬扬传了各色谣言,很是热闹了几天。
他现在却一副没见过的样子,这是唱哪出呢?
阮木蘅抿了抿嘴,站起身特地点了名回道,“裴雪袂……原是宫正司里的女史,与奴婢共事多年,有一些交情,所以刚才见她难堪,才出手相助了。”
“裴雪袂?”景鸾辞依稀有印象,却一时想不齐全。
周昙忙在旁边点道,“回皇上,便是去年年末,为了后廷多宫失窃一案,替阮姑姑来宣和宫述职的那一个,您见她伶俐,当晚就封了常在,赐在春熙宫。”
景鸾辞顿了一下,恍然记起来。
是有那么一个人……也确实是宫正司里出来的,来宣和宫当晚口口声声说着“与阮木蘅关系最笃,情同姐妹”,但献媚承欢时倒殷切得很。
他想着,不以为然地朝阮木蘅道,“即便相识,能在这后宫里安身立命的,都是些心眼多得跟马蜂窝似的,轮到你瞎操什么心?”
看她面上有些不服气,耳提面命地接着道,“此等徒惹是非的事,便不要吃饱了撑着去凑热闹了,免得给宫正司惹麻烦!”
阮木蘅听着,一开始攒的气再次冒出来,之前冷眼瞧着卫翾对她们张牙舞爪,现在又一副为她着想的样子,他什么时候才能不演这一套?!
嘴边一扯,微末地讽笑道,“皇上以前不是说宫正司就是个染腥臊惹麻烦的地方吗?既然是处理麻烦的地方怕什么麻烦呢!反正虱子多了不咬人,奴婢挠一挠便是!况且都被欺负到宫正司人上头了,我还憋着,岂不是让人看扁了去!”
“呵~好一口伶牙俐齿!”景鸾辞被莫名一顶,不由大为光火,“早知你这么有骨气,朕就不该去翊宸宫捞你,索性由着皇贵妃让你在宫外跪到死才作数,还省得她不解气伤了身!”
阮木蘅垂下眼睛,明知道他已发怒,心里却莫名堵着仍故意顶撞道,“既然如此,我明日便去翊宸宫领罚,以免皇贵妃气着了!毕竟这后宫里,除了皇贵妃能有脾气,其他人是万万不敢有的!”
景鸾辞望着她满脸嘲弄,气极了反笑,“看来是朕近来对你太宽容了!你才这么无法无天!”猛地将案几上药瓶一摔,“不用等明日了,现在就到外头跪着去吧!也好将你这满身的不知好歹收一收!”
阮木蘅眼皮都不颤,福了福礼,“奴婢谢赏。”
要走时顿了顿又道,“皇上还是不要对我宽容罢,您一会儿阴,一会儿阳,奴婢诚惶诚恐担惊受怕不说,也累着您不是!”言罢不等上头暴怒,扭头便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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