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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自后面而来。
起先乱在追风的马蹄声里,不易察觉,待越趋越近,才听到马匹疾驰时弹落树枝的噗簌声,咯哒咯哒响在空寂的山林深夜里的不断咬紧的马蹄声。
不知有多少人,也不知是否与她有关。
阮木蘅不敢停下来,夹紧了马肚子,一抽马臀,飞箭似的在只有清寂的月光的林路奔蹿。
可后面的人显然骑术更娴熟,不论她快慢,都咬得死死地如一阵风一样的越赶越近。
她心跳到嗓子眼,感觉到后脊骨骤然发紧,背面声音已经只有一个转弯的距离,慌乱之下想都没想破空抽响马鞭后,松了缰绳,猛地飞扑进路边的树丛里。
一头扎进去了,却不像她看过的武侠话本里一样,能身轻如燕地翻飞落地,反如铅石一般坠进凌乱尖锐的枝从里,摔得翻吐的同时,侧腹部一阵尖锐的遽痛。
她忍住疼,手悄然往下一摸,有一根尖利的枯枝正正插在腹腔上,温热的血咕咕往外冒出来。
阮木蘅霎时疼的眼冒金星,咬紧了牙关,一动不动地窥向路间,后面的人已追了上来,似是听到了别样的动静,勒马转着弯四处察看。
她立时吸气都不敢,冷汗涔涔地憋住了呼吸。
“阮大人!”
“阮大人!”
那人对着黑黢黢的林中叫了两声,回应的只有簌簌的风拂过林叶的声音后,他一蹬马肚,又追着前面追风的马蹄声而去。
是裴轻予。
阮木蘅拧着脸想,仍如一块僵石趴着一动不动,直至所有的响动消失,她才极轻极困难地拨开树丛往密林深处走。
一路疼一路走,腹部的血顺着按着的指缝滴下。
她想她可能还没跑出去,就要流血流干而死,便顺着树干坐下来,从行囊中翻开已经摔成碎片的药瓶,管不了是治什么的,拉开衣裳,摸着伤口就往上敷。
顿时又是一阵灼刺的痛。
阮木蘅扣住树皮,静默地忍耐着这阵痛过去,等伤口开始是麻痛时,她脱下外衫,撕成布条裹在腹部。
再歇息了一会儿,拄着树棍爬往丹岐山山上。
院落里开着极盛的牡丹。
牡丹花间有长长的一道长廊,廊下干干净净的,只余横梁处一只随风转动的金丝鸟笼。
笼中叽叽喳喳地关了一只蓝耳翠鸟,通体泛着珠光宝气的翠蓝,小小的喙边有两道蓝色斜入颈部,像娇弱的女子戴着耳饰。
“……很好看吧?”一身富贵锦缎玄衫的少年在廊下看了一会儿,得意地道,“听说是从瀛土国的沼泽地抓来的,等下蛋时,下的都是宝蓝色的翡翠石头。”
“怎么下?鸟怎么会生出石头?”
旁边跪在廊椅上仰头看的绯色宫装女孩不由问道。
“皇额娘说,每天喂一颗翡翠宝石就会下啦。”
女孩忽而不说话了,粉雕玉琢的脸勉力思考时分外可爱,半晌慢慢地眨了眨眼,摇头。
“假的,不会的。”
“要真喂它宝石,它便死了。”
她皱起眉头,又想了想道,“承明庐里的立冬姐姐就是因为吃了一颗宝石死掉的。”小葱似的手指着肚子,“石头不能消化,坠在胃里,将肚子坠穿孔了,就死了。”
锦衣少年也是不信的,只是想哄她玩而已,没想到被拆穿了,淬玉似的脸浮上一抹赧然,“那我不喂了,这么好看就送给你玩好不好?”
女孩没回答,想了又想,道,“它要死了。”
到夜里,盛开着牡丹花的院落里响起尖锐的一声鸟鸣,下人被惊醒了起来看,笼内溅满了鲜血,日前还活蹦乱跳的小生灵一团绿布一样被人戳死在里头。
那鸟,当真死了。
景鸾辞猛地从奇怪的梦魇中醒来。
随行的太医忙膝行着到跟前询问,“皇上好些了吗?头痛吗?胸口可还有积热……”
话没问完,周昙将他按回来,怪道,“这才醒,你就一篓子的话,可别再吵着了。”
今日围场行猎,皇帝意气风发,纵鹰射猎了一日,到日暮西山归来,原是要吩咐人挑一头膘肥的麂鹿做晚上炙烤行宴之用,可才入了帐子,却不知何故忽然吐了鲜血晕倒在地,睡了有两个时辰才醒,将内外一干人急得团团转。
周昙见景鸾辞脸色回转,眼神清明,便自作主张叫明路去外头通告候着的人不必再等。
景鸾辞坐起,身上并未觉得有什么不适,只是梦魇时忽忆起十多年前与阮木蘅的旧事,眼中挥之不去那一团死鸟的样子,觉得胸闷又不详。
顾不得让太医看,朝周昙道,“你即刻找人回宫看看。”
“看什……”周昙关切着眼前的状况,一时脑筋转不过来,话出口才自己掌嘴,还能看什么,忙不迭出去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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