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妖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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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白忘了自己睡着的时候是几点。

脑中模模糊糊还记着那几道难解的物理题,然而醒来却发现自己在一片浓雾之中。

鼻尖有淡淡的水腥味，浓白的雾气弥漫开来遮挡视线,就算是身为半妖的她也看不清。周围隐约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暗处偷偷谋划着什么，让人头皮发麻。

寒气四起，只穿着睡衣的她有些冷,忍不住搓了搓露在外边的胳膊。

没有看见其他人,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鹿白不知道该怎么去找沈青耕,血缘相近的半妖之间的确会有感应,但这些年鹿白一直注射抑制剂,被禁锢得久了，她也没法再靠这种感应去联系沈青耕。

只能努力镇定下来,摸索着往前走，或者,期待沈青耕能早点找到她。

之前见过的那些房间，麻将室也好,网吧也好，都会有一个固定的空间，换句话来说，总会有边际，也会有通向另一个空间的出口。

但她的方向感实在不行，只能靠着五感尽力走直线，地上被浓雾浸得湿漉漉的,踩上去会留下黑色的脚印。

在心里默数记下时间，漫长的路程，只有自己一个人，四周的浓雾像是不断压缩的气球，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终于，鹿白眼睛一亮。

浓雾渐散，眼前出现了模糊的黑色，像是什么建筑一样，但看不真切。

她揉了揉发酸的腿，往前走去。

面前的建筑逐渐变得清晰起来，鹿白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连续几天熬夜身体透支，她好像有点撑不住了。

再次睁眼，看清面前是什么东西，她再挪不动脚，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它。

那是一座巨大的迷宫。

而组成这座迷宫的，不是坚硬的泥土也不是青翠的枝条，而是无数尸体，拼凑在一起蠕动。有垂落的肥腻的胖胳膊，像高层上垂落的迎春花枝条，只是上边还带着红色的黏液，混合着一些其他她不认识的内脏，无数残缺的尸体，胳膊、腿、头颅、眼球......垒起的一面面墙，筑成了这座迷宫。

耳边是黏腻的水声，它们像是一群蛇在水中交|媾，鼻尖的腥味忽然变得浓重起来，几乎让人无法呼吸，这股味道让她觉得恶心，想吐，但嗓子发紧，根本吐不出来。

鹿白只能用手捂住口鼻，看见面前的景象，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前走。

浑身汗毛竖起，她下意识咬着下唇，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她的面前是一个入口，墙上逐渐浮现出一张过于丰腴的大脸，像是有生命一样对着她展出一个诡异的、抑郁不明的笑，那应该是个男人，张开嘴巴的时候露出一口烟熏过的黄牙，随后又缓慢地缩了回去，被胰脏覆盖。

鹿白被吓得后退一步。

过了会儿，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男人从浓雾中出现，站在迷宫之上，俯视着地上的她。

接近两米的身高，一身黑衣，黑色的长直发披散在肩头，一双细长的柳叶眉微微挑起，语气戏谑地问她：“你就是卞熙的女儿？”

鹿白压下胃里的恶心，抬头看向他。

模样不男不女，妖妖调调的，那些在外面哄骗半妖进换头俱乐部的人几乎就是他的翻版，但显然他的仆人们并没有学到这人的精髓。

妈妈给她看过那年无头尸体案的资料，鹿白认出来面前这人就是不久前被放出来的辉千。

也是他，重新将换头俱乐部带入人们视野之中。

他是受害者，自己的妻子也因为当年的事死去，辉千却摇身一变，加入了这个组织，为了能跟妻子的魂魄在一起，协助那些人杀半妖，吞噬他们的魂魄以延长妻子魂魄存留在世界上的时间。

但他的妻子并不是半妖，因为心性善良没有怨气也就无法变成厉鬼，更无法吸收这么多魂魄。

前几年的换头俱乐部，的确是她妈妈带人端掉的，因为是个大案子，司里还给放了假，一家人出去旅游玩了几天。

鹿白静静的看着他，背脊挺得笔直，微笑着回：“你长得更丑了。”

身为卞熙的女儿，自然不能给妈妈丢脸。

靠吞噬魂魄为生的鬼就是这样，比如李希林，身体会逐渐腐败，残破不堪，最后会只剩下一具骷髅。辉千身为半妖，未曾死过，长久靠着这种邪门歪道提升能力延续生命，整个人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因为吞噬的魂魄有男有女，他的身体也逐渐中性化。

辉千没有因为她一句话就跳脚，微微扬起下巴，面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既然你来了，叔叔自然要好好招待你。”辉千一指底下的迷宫。

那些潜伏其中的脑袋立马像蝗虫一样一个个破开卵往外钻，伸出舌头舔着嘴唇，一脸饥渴的看着新来的猎物。

正好迷宫即将开放，新的娱乐模式比之前简单幼稚的游戏要好玩的多，他在这个迷宫上花了不少心思，几乎是将这些年收集的尸体残余部分都凑到了一起才造就了这个鬼魂的天堂。

铺面而来的腥臭味，鹿白手心都出了冷汗。

辉千朝她一笑，像个服务态度良好的引路人，“希望你玩得愉快。”

也希望，他能给那个毁了他所有希望女人的女儿一些有趣的经历，因为由他出手的话，过程太快，这样他就无法欣赏漂亮小姑娘濒死时脸上令人愉悦的表情。

辉千已经消失不见，鹿白看着面前巨大、肮脏、令人作呕的迷宫，努力调整好呼吸，思考半晌，往前走去。

这个迷宫太大了，那些钻出来的脸无一不带着幸灾乐祸的笑，甚至有时还会伸出一只丰腴的手来扯她衣服，鹿白缩了下躲过，却不想另一边又伸出一只小小的，白白嫩嫩的婴儿的手抓住了她的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