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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福引着一位老大夫进厅堂时,正听见鹿铃嘶哑着嗓子与展昭说话。
“……黎民百姓的性命?展大侠以为身为江湖侠客能救得几人?世人多是苦难中挣扎,便是我二人说话间这外头就可能有人无辜枉死,展大侠又能管得过来多少?”这话几番冷嘲热讽,可她垂下的眼底却有微微闪烁的动容。
“展某虽身无所长,但若有难处……”
展昭显然是瞧出了那末动容,只是撇过头望见进门的白福,又止住了话头,由着那位老大夫给鹿铃看伤。
鹿铃也抬起脖子闭了口。
“白兄可曾有回府?”展昭转头问白福。
白福一愣,开口大道:“此话白福也有正欲问展大侠,少爷怕是忘了要回来喝第二煎药。”这会儿都快到半个时辰了,依旧未见着他们少爷的身影。
“延误些时辰可有问题?”展昭细问道。
“不曾延误过,亦是不知。”白福先是回了话,想了想又补充道,“然既是鬼医所开之药,又言明了如何用法,当是不应延误的。少爷养病已久,能从当日模样养至今日,又特意与我言明了鬼医的交代,白福自得谨记。”
那人脾性虽是古怪,不好相与,但医术确是高明,事先言明如何服用当是不该延误的。
白玉堂的手……
展昭眉头微锁,猜想白玉堂从陆府进多半是去了府衙,这会儿要是有了线索自然脱不得身,只管查案哪还会惦记着自己身体。他一回头,就见鹿铃从白福身上浅淡收回的目光和略显苍白的唇色,他敛了神色心中无微动。
“可有方便携带的容器?”展昭问。
“有,只怕是装一会儿药冷了。”白福回道,倘若药冷了,和没喝也相差无几了。
“叫它冷之前下肚便是。”展昭道。
白福闻言不由得抬眼瞧了一瞧展昭,便转身去了。他心里还道,不成想在温文尔雅的展南侠面容上也能见到如他少爷那般笃定又自信的意味来,想来这是江湖人自有的秉性,亦是年轻人的傲骨,便是内敛于心却半点不虚。
很快白福装了药壶回了厅堂,那方老大夫已经给鹿铃敷了药做了包扎,还开了一副药,并细细叮嘱鹿铃这几日饮食清淡等灯,鹿铃俱是一一回应,又与展昭、白福还礼道谢,其余不做赘言,只问起栀娘的孩子。
“那孩子正在后屋照料,洗了澡,又请了个奶娘喂了食,这会儿应当是睡了。鹿铃夫人可是要将孩子带走?”白福答着又看了一眼展昭。
孩子是他们少爷托人送回来的,展昭想必知晓来历,现如今鹿铃欲将孩子带走,展昭当是能做主。
“鹿铃夫人乃是那孩子生母相熟的友人,也唯有交托与她才合适了。”展昭解释道。
白福点头,随即又听展昭对鹿铃说:“只是这会儿鹿铃夫人怕是不方便照顾孩子,孩子孱弱受不得颠簸,不如留于白府几日,待鹿铃夫人养好了伤,也同知府大人说明一二,再将孩子带去陆府。”
他这是有心将孩子留下了。
鹿铃听出展昭的意思,先头鹿铃才当街遭到刺杀,若是就将孩子带走怕横生枝节。
她轻声叹气,但不得不承认展昭的提议无法推拒,“便遵照展侠士的意思罢,今日受惊,也不便久留,鹿铃这便告辞了。”尽管受伤,鹿铃仍有班姬续史之姿、谢庭咏雪之态。
展昭的神色微微一顿,有些惋惜。
几番接触探知鹿铃生性坚韧,不愿说出口的话哪怕是展昭如何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也不肯多说一句,更惶说威逼利诱了。
只是这也更叫展昭怀疑背后所藏的秘密……
他退开一步,并不强求鹿铃作答,话已至此强硬行事未必能得到什么好结果。
展昭不指望几句空话能将鹿铃的心思套出,万事若都能凭言语达成目的,那恐怕就没有那么多是非了,倒不如先顺着案子查查再作打算,毕竟除了栀娘这头的线索还有含笑之案。且鹿铃是江宁知府的妾室,未弄清这位知府大人的性情还是莫要轻举妄动为好,省的案子没查出来,先与官府起了龃龉。
展昭垂眼掩过万般心思,此外,那当街行凶之人定会再寻上鹿铃。
“还请鹿铃夫人留步,稍作歇息,白福请了轿夫、备了轿,过会儿便亲自送鹿铃夫人回府。”白福在鹿铃跨出去厅门前开口说道。
展昭一挑眉,心道这白福处事周到叫他也颇为意外,难怪能做白玉堂的管家小厮了。
以今日之事可见鹿铃的性命是被人盯上了,展昭有意护她性命却几番遭推拒、不愿多言,倒不如叫白福照看一二。别看白福瞧着年纪轻轻又只是个下人,多少会些武艺,那持鞭人被展昭剑气击伤,便是白福也能应付。
鹿铃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头老大夫也道这伤应当静养,也就应了白福。
而展昭不再多想,拎了剑和药壶拜别。他心里头还挂念着莫教白玉堂误了喝药时辰,匆匆忙忙出了白府,径直往府衙去了。
白玉堂此时却是不在府衙的。
他正在民间邮驿的那个小铺子等着伙计回话,得亏那伙计肯定确实有过迷蝶园含笑姑娘的书信,否则白玉堂也没有这么好的性子慢慢等。不过巧的是,他等伙计来回走了好几圈,翻了好几本册子半是犹豫地吐出一个地名后亦是沉了眸光,在几个衙役走进店铺前,跳出窗便往府衙去了。
不过二人皆是眼见着就要各自从一东一西,翻墙入了府衙,又齐齐止住了步伐。
“展大哥?”
展昭叫这一声喊住了。
他扶着药壶,侧身抬眼望去,那街道旁站着个仿佛二十出头的绛衣姑娘,窄袖衫襦、几根木簪,身形纤细,面庞上是低眉顺眼的浅笑。而与此不同的是,姑娘的四周站着几个身强力壮又有些凶神恶煞的男子,做的是衙役打扮。
“霍姑娘。”展昭轻声道。
面前这人正是展昭昨日从苏州官道所遇上的霍黎。二人到了江宁府后住进了朝阳客栈,随后展昭与白玉堂碰面,第二日又忙于查案一事,而跑堂小二又言霍黎在他回来前正巧寻他,见展昭不在便出了客栈,许是吃早点去了,因而展昭也未有见着,直到此刻。
“可是出了什么事?”展昭摸着温热的药壶,心底转过千万个念头,出言问道。
话虽这么问,他已然看出四个衙役是要将霍黎押往府衙。不过衙役们不曾失礼,或许是见她只是一个柔弱女子才没有强硬行事。
“几位官爷说要我往府衙走一趟。”霍黎长得和顺,说话也是轻柔,双手交叠似乎有些紧张。平头百姓都害怕牵扯进什么官司里,会紧张也是正常。
展昭侧过头望向那四个衙役,其中一人还是他见过面的,就在今儿一早,就在栀娘的药铺里头。
那个衙役也认出了展昭,连忙上前道:“这位大侠莫要误会,我们乃是奉命行事。有人证实这位霍姑娘今日进了药铺,大人定是要寻她问几句话的,若是无事过一会就回来了。”他这话就有几分讨好之意了,恐是怕霍黎与展昭沾亲带故,叫他们惹恼了展昭,不仅吃不了兜着走,没将人带回去还要挨知府那边的罚。
可展昭闻言一怔,那些转过的念头都仿佛成了耳边匆匆掠过的话语,正是药铺邻里七嘴八舌与他所言。
“是个姑娘,穿着赤色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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