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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杳活不长了这事儿她心里有数,毕竟自己的身子,这些天来即便御医诊不出,她自个儿不会察觉不到——可惜察觉得委实太晚。如今知道还有一年,比她预想的倒还好些。只是她抬眼看着眼前面目狰狞的人,没来由地有些累了。不过几载间,她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变了模样,于某年某月某个不经意的时刻面目全非。两下相对,竟陌生至此。
谢杳退了两步,坐回到贵妃榻上,声音疲惫:“就凭你做下的这两桩,杀你几回都不算冤枉。”
谢盈大大方方看向她,“你以为我还怕这些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谢盈,换命之说本不过无稽之谈,是你自己搭上了自个儿的一生。”谢杳闭了闭眼,“可你父母之事,是父亲他错了,方酿下此恶果。兼之你我二人相伴这些年的情分,于我而言是不假的。我饶你一命。”
谢杳将案上的茶盏挥落在地,高声厉色道:“即日起,命你改回原姓,日后同谢家再无瓜葛。发配南疆,永生不得进京。”
谢盈面上一怔,“你……不杀我?”
谢杳倚在贵妃榻上,闻言嗤笑一声,“我要你的命有何用?来年入了地府,若是还能见到你,怕是得恶心活了。”
言毕,又皱着眉唤了一声“清兰”,对着听得杯盏落地声响时赶来的大宫女道:“没听见我说的话么?还不将人带下去?”
谢盈驻足深深回望了一眼贵妃榻上漫不经心躺着的人,那人却并未抬眼看她,是连最后一眼都不愿再见了的。
打小相伴的情谊是做不得假的,这些年她眼看着谢杳一步步走到今天,说不心疼也是假的。倘若并非是有此杀父杀母的血海深仇,倘若她还是当年那个叽叽喳喳一心陪着她的谢盈,她兴许真的愿意用自个儿的命去换她的命。
谢盈的目光落在她袖子遮住的手上,心知她定然又是在掐自个儿的手了。只是这回不知她身边伺候的这些,能不能及时替她上好药。
她在宫人强硬的催促下转过身,摸了摸袖中那方红芍锦帕,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谢杳这日里当真是心神俱疲,歇下的早,是以沈辞来时,她已是睡着了。卧房只一左一右点着两盏灯,昏暗的烛光下,沈辞端详着她安静的睡颜,忍不住上手捏了两把。
谢杳蹙了蹙眉,一手挥在空中,本是想打下脸上那只手,不想却反过来被一把按在枕侧。
谢杳本就睡得不深,这一闹便半醒过来,睁开眼时正见沈辞在她身侧,按着她手的那只胳膊撑着身子,另一只手挑了她一缕发丝来,低头嗅了嗅,抬眼对上她双眸,“既是醒了,那就做点旁的。”
谢杳意识朦胧着,闻言眨了眨眼,惺忪地看着他。
沈辞本只是出言逗一逗她,见她这副样子,眸色一暗,覆身过去吻她。吻细碎蜿蜒而下,感受到了她颤着想往后退,便安抚似的轻拍了拍她,极温柔地低声哄着,另一只手却牢牢握在她腰上,不允她再挣扎。
情到浓时,他却哑着声问她:“你将谢盈发配南疆了?”
谢杳意识都是散的,用了好久才听明白他问了句什么,点了点头算作回答。
“是因着什么?”
谢杳陡然一惊,垂下了眼帘,“不过是发觉她有二心罢了。”
沈辞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孤倒是知道了些东西,关于她身世的,想不想听?”
谢杳警觉地抬起头,与他十指相扣的手不自觉紧了紧,佯装无意道:“事已至此,没什么好听的。”她略想了想,仍是不放心地补了一句:“谢盈这事儿我已处置了,你不必再插手。”
她这话说得生硬,不过沈辞现下心情好得很,不与她计较,只低笑了一声,“不过一个小丫鬟,也值得孤动手?”
谢杳这才放下心来。果不出所料,沈夫人这桩事如今知情的只她和谢盈了,沈辞并未查到什么,这账还算不到谢盈头上去。
这样一来,谢盈最起码还能留一条命在。
沈辞与她抵着额头,手搭在她后颈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忽的开口道:“你与谢盈的生辰八字,一早便被换了。”
沈辞看着她略显茫然的神情,眼中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愉悦,在她眉心缱绻落下一吻,方才继续道:“是以穆朝大婚的那八字庚帖,实则是谢盈的。”
她与谢盈是同日不同时,既是知晓了换命一说,生辰八字被换谢杳毫无意外,只是后面这句被沈辞说出来,她才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她还未来得及有什么反应,沈辞便又不安分起来。只是这回,他像是存了心引诱她似的,不紧不慢,一点点诱哄着,温柔而又克制,直到她两颊至眼尾都氲上一片绯红,眼眸中仿佛含了两泓秋水一般望进他眼底,直望得他心中一动——这样的眼神,是很容易叫人疑心动了真情的。
沈辞伸手覆上她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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