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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宫中回府时辰已不早,谢杳下马车时,恰飘起了雪。因着第二日就是大年三十,各家皆是张灯结彩,瞧着就热闹得很。
谢杳直等到各处都歇下了,方披衣起身。雪下得大,只这一阵子,地上便覆了一层。她抬头望了一眼天,漫天的雪落像是要坠入她眼中似的。谢杳哈了一口气暖暖手,将兜帽戴上。
她来得略有些早,等了一盏茶的时候,方听见有靴子踏着积雪的簌簌声响由远及近。
谢杳应声望过去,只见沈辞提了一盏灯,从远处走来。他许是刚刚骑马回府,身上那件鸦青斗篷落了好些雪,且有些松垮。灯前雪片纷飞,暖黄的光影下莫名有些静谧。
沈辞在她面前站定,先是将手中那只暖炉递在她手里,“方才送母亲回房顺来的。”
谢杳接过来抱在手里,登时打了个寒战,又用焐热了的手暖了暖鼻尖,方斟酌着开口道:“我今儿个就是闷得慌,便随处走了走,谁成想一不留神就走到了那阁子上。”
“我见它造得讲究,一时兴起想上去看看。又恰巧遇上太子喝醉了,把我认作了刺客,这才出手伤了我。”谢杳理了理思绪,接着编道:“后来太子同我说了些有的没的,又问了几句话,你便上来了。”
沈辞抬手扫落她兜帽和肩上的落雪,只低低嗯了一声,神色一如平常,叫人瞧不出他到底是信了还是没信。
谢杳一时拿不准他的心思,咬了咬下唇,把话头引开。
等出了正月,谢家便该搬去尚书府了,两人能这般见面的日子所剩无几,这时候随便说什么话都显得格外绵长些。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谢杳思路向来都跳脱得很,东一句西一句,偏偏沈辞也总跟得上。
雪愈见大了。
谢杳抬头看雪无边无际落下来,幕天席地。一时两人都默然。
沈辞忽的抬手抹去她脸颊上沾的雪花,低声道:“外面太冷,回去歇着罢。”
谢杳点点头,转身往回走。正走到墙根,却听身后他唤了一声“杳杳”。
猩红斗篷下,小姑娘戴着兜帽,半侧过头来,侧颜掩在纷纷扬扬的雪里。
沈辞无声一笑,这几年过去,他的小姑娘已然不声不响地长大了。
如今她身量拔高了不少,眉眼间是人间难得的好颜色,凤眸一挑,眼瞳里像是藏了两泓深潭,让人溺于其中。
如今她也有了自己的心思,自己的打算,眸光一转,千回百折。就连最初话少的毛病,也好了个七七八八。
沈辞一时分不清心中究竟是欣慰,还是怅然若失,只在这无边的夜色里,一字一句同她道:“护好你自己。”
谢杳仓促点点头,钻了回去。
在墙的这头,她倚着墙,又站了一会儿,方一步步回了房。
出了正月,谢府上下正忙着乔迁新府。尚书府的规格比之原先的谢府要高许多,原本府里伺候的下人自然是不够用了的,谢夫人便新选了一批,除却粗使的,能得近身伺候的自然是要先训上一训。
谢杳去寻自家母亲时,正巧是她在训话的时候——这活计本不必当家主母来做,只是谢夫人这几日被琐事缠得浮躁得很,一刻也闲不下来,索性亲自来了。
新进的下人皆规规矩矩跪在堂下,谢杳一一打量过去,从谢盈手中接过茶盏,奉到谢夫人手边,“娘亲,喝口茶,降火去燥的。”
谢夫人随手接过喝了一口润过嗓子,笑着嗔她,“无事献殷勤。说罢,又想怎么?”
谢杳状似不经意地又扫了一眼堂下跪着的下人,“也无甚大事,就是女儿房里杂物有些多,又舍不得扔,想着搬去新府里,可人手不够。”
谢夫人将茶盏一搁,“我还寻思是什么事儿了,”说着瞥了堂下一眼,“这里头你挑几个。”
谢杳欢快应了,绕着走了一圈,仔仔细细看过去。
谢夫人见她这样不由得又一笑,“先前你说喜静,伺候的人本就少,如今看你那毛病也近好了,你父亲一早便嘱咐我好生挑几个人给你。”
“但凭母亲安排。”嘴上这么说着,谢杳却是已然点了几个人出来——这里头有张面孔与她记忆里头的,是对得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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