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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春雪目瞪口呆地指了指外头,又指了指谢杳,“你们俗家弟子当真能俗到这份儿上?”
谢杳极灿烂一笑,“所以更得趁着没什么人认识这张脸的时候,进去长长见识了。”而后不再看於春雪反应,自顾自下了马车。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一身剪裁得体的云缎对襟半臂襦裙一看便是有银子又好奇心旺盛的大家小姐——正是生意人最欢喜看见的那类。是以饶是於春雪再怎么欲言又止,两人仍是坐进了迎云阁里最上佳的雅房。
整个二层设的都是雅间,视野开阔,一楼正中的歌舞高台尽收眼底。
一身着掐腰凤尾裙的女子抱着琵琶走进来,以纱蒙面,唯独露一双脉脉含情的眼睛出来,先是对谢杳和於春雪施了一礼,而后便安安静静坐在一旁,拨了两下琵琶。
谢杳来这儿本也不是奔着听曲来的,此时佯装着对高台上跳着胡旋舞的舞娘感兴趣,趴在栏杆上一眨不眨地看着下面。
她目光扫过下面的每个人,确信里头没有她要找的那张脸。舞娘随着鼓点飞旋,鼓点愈见急促,脚踝上的银铃也跟着响作一团。谢杳抬头,正见她追寻的那道身影在对面的长廊一闪,推开一间雅房的门,走了进去。
那人进门前习惯性地往两侧瞥了眼,这才小心掩上门。
这动作叫谢杳愈发觉着有必要去看上一看。她方才留意了一眼,那门的匾额上题着“远山”二字,与她这处房门前题的“近水”,正巧是一对。
谢杳转身回房,也顺手将房门掩上。
於春雪捧着一盏茶小口啜饮着,听着琵琶,懒散抬眼看了一眼走进来的谢杳。
见弹琵琶的姑娘满腔心思全然在手中琵琶上,谢杳附在於春雪耳边说了两句。
於春雪一口茶呛得狠了,咳得惊心动魄,谢杳好心好意拍了拍她后背给她顺气,却被她躲开。
她还想说什么,只是抬头对上谢杳的笑容——脸上是笑着的,眼底却全然是不容置疑的坚决,登时便一句话也说不出,认命地叹了口气,往外走去。
姑娘又换了一首曲子,抬手扫弦间似有战场上腾腾杀气,可兴许是方才那一曲阳春白雪过于明亮,以至于此时显得失了厚重。谢杳闭目听了两小段,曲音戛然而止。
於春雪扶着被一掌劈晕的姑娘,轻轻将人放倒在地上,抱怨道:“你好歹也是个姑娘家,就不能怜香惜玉一些?”
谢杳利索换下了自己身上规规矩矩的半臂襦裙,穿上那件略显风情的掐腰凤尾裙——好在她身量比同龄人要高一些,这身衣裳到她身上也正合适,“你下手的时候,倒也没瞧着有多怜香惜玉。”
将面纱也系好,谢杳抱过琵琶来,垂眸试了试音。
音一滞,而后如银瓶乍破般倾泻而出,正是姑娘方才弹得那曲子,到谢杳手上,生生多出三分森然冷峻。
於春雪听得后脊一麻,待她收了势,方问道:“你竟还会这个?”
“整十二年,太无趣便什么都学了一点儿。”这还要得益于谢夫人什么都会一点儿。
谢杳抱起琵琶往外走,“那处也是雅间,我去这一趟没什么破绽,看一眼也便回来了。你在这儿好好待着。”
於春雪还未来得及应声,便见门被谢杳从外面掩上,只得又叹了一口气——自打认识谢杳后,她叹气叹得愈发多了,也不知这么下去会不会早老十岁。
她看了看地上躺着的无知无觉的姑娘,还是心有不忍,费了一番力气,将人挪到软榻上。
於春雪一面揉着胳膊,一面也往软榻上一坐——这一坐却总觉着哪儿不大对劲。
於春雪瞪大了双眼从榻上猛然站起身,狐疑地回头看了看重重红纱掩映的软榻——红纱原本被束在两侧,并不打眼,是她方才不小心碰掉了束着的布条。
既是雅间,为何要放这么一大张软榻在里头?
於春雪揉了揉脑袋,这毕竟是她第一回进这种地方,是她见识短浅了也没准儿。再说她方才同谢杳在房里待了这么久,谢杳也并未留意这张软榻。
她放下心来,开始研究案上摆着的茶点。
谢杳抱着琵琶一路往“远山”房去,这时候正是白日,来迎云阁的宾客少,这一路都没遇上旁人,顺顺当当来到房门前。她正欲推门进去,却听见里头女子娇笑的声音,手陡然僵住。不过转念一想,青天白日,又是雅间,兴许只是一时玩闹起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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