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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工部左侍郎王延正是前不久借谢杳一案提拔上来的,对太子的行事风格掌握得还不算透彻,小事尚拿得了主,大事便得问过太子爷的意见,才敢放手做。

太子瞥了一眼殿中规矩跪着的王延,这人是皇后族中的,多少要给些面子,便亲去将人扶起来,淡淡道:“折子就不必了。”

王延略一迟疑,“殿下,灾情最重的滇南那一带往年也常起□□,兼之宁王那边儿最近动作不断,万一清潭居士担不了赈灾此等大任,有个好歹,岂不是要牵连殿下?”皇上对这半路冒出来的居士高看一眼,他们做臣属的自然不好妄加评判,只是仍担心此人办事不力,伤及太子羽翼。

太子神色稍冷,“此乃父皇的意思,王侍郎是想劝孤忤逆父皇?”

王延当即又跪了下去,“臣不敢。臣对殿下一片忠心,天地可鉴!”

太子这回没再扶他,只道:“孤要做什么,还不至如此瞻前顾后。”赈灾一事确实难为,可假使她将这差事做得漂亮,也是个一步登天的机会。冥冥之中,他总觉着谢杳是该有这个能耐的——退一步讲,若当真是他看走了眼,他亦留了后路。

王延摸不准太子的脾气,这时候大气不敢出,嗫喏应是退了出去。他今日本是想顺应太子的意思拟封奏折,替清潭居士说两句话,趁圣旨还未颁下,看看赈灾的人选还有没有游说的余地——哪知道太子爷也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

这日也正是净虚真人回松山观的日子。谢杳作为弟子,一早便去了宫中,跟着净虚真人的马车一同上了松山观。

雁归一直盯着谢盈,今日趁谢杳晨起梳洗时,同她道是谢盈昨个儿夜里翻到了那纸身契,观她反应,想来若不是已然宵禁,定是要去找她那兄长质问一番了的。

谢杳沉吟了片刻,问道:“可都布置好了?”

雁归点点头,谢杳又接着道:“我今日定然抽不出空来了,这事儿也不能耽搁,就该趁她琢磨了一宿心里窝着气的时候才好。”她抬头,“雁归,你替我盯着罢?不然我不放心的。”

雁归替她戴上一只素净的乌木簪,左右看了看,应了一声好。

谢杳没料到她答应得如此爽快——松山观来回还是费些功夫的,去的时候还好说,她往回走这段没有旁人同行,以雁归的性子自然会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马车停在观门前,谢杳先一步下去,再去到前头的马车,扶净虚真人下来。

观门正对着长阶,远远谢杳便瞧见一个穿着小道袍的六七岁光景的孩子跑下来,到他们面前急急停步,向净虚真人行了一长揖,“真人无量寿。”而后好奇地偷偷瞅了瞅谢杳,试探着唤她“师姐?”

谢杳记忆里的谢寻也是这么个年纪,是以对这么大的孩子格外亲近些,应了声蹲下身,自然而然地伸手轻轻掐了掐他脸蛋儿。

净虚真人咳了一声,“法纯,这个时辰你不该是在诵经?偷溜出来,回头叫你师父知道了,又要罚你。”

法纯小脸一红,低下头,含糊道:“听说师姐今日上山,特意来迎一迎。”

谢杳掏出一包梅子来——是京中最负盛名的一品斋里卖得最好的一样,本是备着她路上吃的,递到法纯手里,温声道:“诵经的时候乱跑可不好,师姐以后会常来的。”

谢杳对这么大的孩子有经验,不一会儿就和他玩儿到了一起,哄着他回去接着诵经,还约好了倘若他一直乖乖听师父的话,她每回上来都给他带些好吃的。

法纯自幼养在观里,是年纪最小的弟子,闷在这山上本就无趣,兼之师兄们都宠着惯着,平日顽劣得很。如今被谢杳三言两语就劝了回去,净虚真人站在旁边看着都不由咂舌。

谢杳如今也算是松山观的弟子,得了一间厢房。许是沾了净虚真人的光,她这厢房位置极好,通透敞亮不说,门前便是几株桃树,再远些有山涧溪流,声如玉碎。

她本是想着早些回去处理谢盈的事儿,厢房下次再看也是一样,净虚真人却一路领着她到门前,“有贵客来访,你且看过了再回。”

谢杳狐疑地看他一眼,推门进去。

日头正好,洒下一片光来。案几上的一对茶盏散着袅袅热气,棋盘上黑白子纵横,沈辞手执白子,抬头望过来。

谢杳一怔,回头却见净虚真人已然走出去了一段距离。

她将门掩好,在沈辞对面坐下,“你不是不信道么,今日怎的过来了?”

沈辞将黑子递给她,口吻寻常,“如今因着你,信一信也无妨。”

谢杳落下一子,想了想他的来由,问道:“滇南这一趟,这是定下了?”

沈辞抬眼看她,笑道:“我怎么就不能是专程来看看你?”

谢杳一梗,端起茶来抿了一口。

沈辞封死她的棋路,“太子不打算保你,我已写好请命的折子,明日一早递上去。”

外头鸟鸣不休,谢杳执子思量了好一阵儿,落下,听得他又道:“这倒是次要。我把雁归拨给你,是让她随时能护你周全。你倒好,若不是有人在赌场瞧见了她,我还不知今日她不在你身边。”

谢杳将手中棋子扔回白瓷棋罐里,她这局是输定了,闻言一挑眉,“所以你这是专程来护送我回去的?”怪不得雁归答应得如此轻易,原是料定了就算她不在,沈辞也会顶上这个空缺。

“你知道就好。”沈辞抬眼看她,“今时不同往日,不少人盯着你,小心为上。”而后见她没有再落子的意思,笑道:“什么棋品。”说着点了点棋局上某处,拿过黑子来落下,“置之死地而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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