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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荀假,周凉带着林衡满山野的跑。

回到竹屋,周凉坐在漂台上,指导林衡在冰面上单脚站立,“脚下要稳,不对,我再示范一次,你认真看着。”

周凉平稳地走在冰面上,屈膝与林衡平视,“目视前方。”

林衡左右晃着,极力保持平衡,“师父,你挡住前方了。”

周凉侧开,单脚站立,展开双臂,双手内勾,闭眼享受日光。

“看见没,学着点。”

林衡有样学样。

林宝绒和苏桃对视一眼,苏桃走到冰面上,“周尚书,你教的这些,奴婢也会。”

周凉没睁眼,“会就会呗,你是暗卫,做不到不是要喝西北风了。”

“要是只学这些,奴婢教小公子就够了啊。”

周凉睁开一条眼缝,嗤道:“循序渐进懂否?”

“懂,你说的都对。”

“我看你并不服气。”

苏桃笑道:“您喝酒喝不过我,我干嘛要服气?”

周凉秉持不与小女子计较的风度,闭上眼继续享受日光。

林宝绒坐在漂台的黄杨木椅上,看着弟弟灿烂的小脸,也跟着开怀了。

不管怎么说,此刻的林衡是开心的。

这便够了。

林宝绒照旧每日去照顾闻晏,尤氏看在眼里,不但没觉得感动,反倒觉得林家小姐有点儿不知检点。

后半晌,闻晏送林宝绒回去,到了门口也没有止步的意思。

林宝绒拦住他,“外面冷,回屋吧。”

闻晏继续往外走,“休养了数日,已无大碍,衙门里事情多,容不得我慢慢调养。”

“身体要紧。”

“知道,放心吧。”

两人走在夕阳染红的小径上,身后传来车轮轱辘地面的声音,车夫牵着马车,不远不近跟着。

闻晏:“不管我娘说什么话,你都别往心里去。”

林宝绒摇头,“尤夫人没说什么。”

闻晏侧眸看她,辨别她的话中有几分认真。

林宝绒忽然问:“日后,若有人说你娶了不贤惠的妻子,你会不会为难?”

“我娶的妻子,别人没资格说三道四。”

不知想到什么,闻晏停下步子,郑重道:“嫁给我,虽不能让你享受荣华富贵,但也受不着委屈,要是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诉我,我会解决。”

林宝绒:“我不会受委屈的,我很厉害的。”

男人笑,刮刮她鼻尖,牵起她的手继续走,“我伤势恢复的差不多了,能照顾好自己,你不必每日过来,我会去看你。”

“好。”

闻晏回到府里时,发现厢房外放了很多箱子,管家禀告说,是齐尚书和齐小郁来探望闻成彬了。

齐尚书一直在外头办事,昨日才返回京城。

因为家主不在,管家想寻个借口让他们改日再来,但尤氏执意要请人进来,无奈之下,管家只好照办。

闻晏走进厢房,见尤氏像主母一样招待着贵客。

齐尚书起身,拱手寒暄,先问了闻晏的伤势,见他无恙,放下心来,随后惋惜道:“少詹事年轻有为,可惜了。”

齐小郁提醒,“爹,少詹事只是昏迷,您别说的跟怎么了似的。”

齐尚书尴尬地清清嗓子,“是老夫失言了。”

闻晏不知齐小郁一个姑娘家为何要来探望陌生男子,但也没功夫研究小姑娘家的心思。

送走齐尚书和齐小郁,尤氏问儿子,“刚听齐尚书说,你买了一套新宅子?”

闻晏收拾茶具,“嗯。”

尤氏惊讶,“什么时候买的?你爹上次来时?”

“不是爹买的。”

尤氏脸色稍微好点,“娘是怕你爹藏私房钱,你别多心啊。”

“嗯。”

“什么时候带娘去瞧瞧?”

“改天吧。”

尤氏笑道:“是为成婚特意准备的?”

“嗯。”

“我儿子是个疼媳妇的。”

闻晏收拾好书案,淡淡道:“宝绒值得。”

尤氏说不出什么感受。

嫉妒?

谈不上。

他们母子不亲,闻晏又很早外出闯荡,除了定期会给家里捎些钱两,很少归家。

“林小姐从小没有母亲,管家会费劲,到时候我多教教她。”

闻晏听出弦外之音,俊眉微挑。

尤氏抓抓衣摆,“我打算先住上一年,照顾成彬。”

闻晏点头,尤氏一乐,没想到儿子这么爽快。

“我明日让管家给你寻一套宅子。”

尤氏的笑僵在嘴边,“你让我搬出去住?”

闻晏把茶具放进水皿里,用热水浇烫,“新宅不大,人多不方便,我再给您买一套。”

尤氏不乐意,“我想教林小姐管家,以后还能带孙子。”

“绒绒很早就开始管理林府事务,娘不必操心。”

“行,我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闻晏把茶具一一摆上茶盘,拿起锦帕擦手,不是薄情,而是有自己的考量。

尤氏哪里会管家,家里一共就他们老两口。

闻晏不想偏袒谁,但还是偏袒了林宝绒,想起小姑娘乖巧隐忍的模样,心里莫名柔软,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分开住,是最好的选择。

深夜,林宝绒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分不清季节,分不清方向,甚至分不清人的脸。

她梦见一名男子,临湖而立,披头散发,发出沉沉的笑。

她走上前,想拨开男子的头发瞧清面容,可男子推开她,后仰着坠入湖水。

林宝绒惊呼一声,还是醒不来。

那男子爬上来,露出半张脸,是闻晏。

林宝绒赶忙上前去搀扶,被闻晏拽住胳膊拖进湖里,强烈的窒息感袭来,她挣扎着想要脱离桎梏。

湖水如蜜蜡般限制了她的自由,忽然,闻晏变成了闻成彬,笑得一脸阴森——

“宝绒,跟我一起坠入深渊吧。”

“不!”

林宝绒惊醒,猛然坐起身。

“小姐?”小荷掌着灯,从外间走进来,“可是做梦了?”

“燃灯。”此刻,林宝绒害怕黑暗,那无底的深渊,令她绝望。

小荷单手护着火苗,燃亮连枝大灯,屋内立即暖黄明亮,驱散了一部分恐惧感。

林宝绒抱着被子,卷缩在床角,看上去有些无助。

清早,随着曙光临窗,林宝绒从浅眠中苏醒,趿拉上绣鞋,去洗了把脸,人总算清醒了。

按着闻晏的话,她今日没有去闻府,闲着无聊,开始学习缝制嫁衣。

林修意本打算让绣娘代劳,可林宝绒非要自己缝制,林修意知道,女儿满心欢喜地想要嫁给闻晏,便应允了。

绣娘耐心教着,一劲儿夸她手巧。得了鼓励,林宝绒更起劲儿了。

前半晌,齐小郁气嘟嘟来找林宝绒抱怨。

“我爹给我订了门亲事!”她攥着拳头,气得直跺脚。

林宝绒放下绣棚,抬眼看绣娘,绣娘退了出去。

林宝绒拉着齐小郁坐下,“怎么回事?”

齐小郁拿起桌子上的苹果咬了一口,咔嚓一声,半点淑女的样子都没有,在林宝绒面前,她也从不讲究那些。

“我爹怕我进国子监会耽误了婚事,跟我娘密谋一番,就把我随便打发了。”

林宝绒:“对方是哪户人家?”

“就是上次你陪我去画行相看的那个。”

林宝绒忆起来,“那位公子谦和有礼,又没有乱七八糟的妾氏,姐姐若是嫁过去,未必是坏事。”

“你怎么向着我爹说话?”齐小郁一副苦瓜脸。

“我是讲实话罢了。”

齐小郁更烦闷了,“难怪我爹说你乖巧懂事,咱们俩一对比,可不是你讨长辈喜欢么。”

林宝绒摇头,“哪有的事。”

若真那样,就不会受尤氏的白眼了。

齐小郁掐腰在屋里走来走去,“不成不成,我要去外祖母家躲一阵子。”

林宝绒劝道:“再有一个月,女子学堂就要修缮好了,咱们还要提前入住呢。”

“那你说怎么办?”齐小郁晃着她的胳膊,“你最聪明,快帮我想个法子,我不要嫁人。”

“姐姐不想嫁人?”

“不想......”

林宝绒挑眉,“真不想?”

齐小郁跺脚,“我是不想嫁给不喜欢的人!”

又不敢忤逆父亲罢了。

齐小郁烦闷至极,破罐子破摔,闭紧眼睛,“要不我嫁给少詹事得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表露心事。

林宝绒惊讶的说不出话。

齐小郁睁开一只眼睛,看她怪异的表情,“哎呀”一声,有点害羞,“我就是想嫁个合眼缘的嘛。”

哪里是合眼缘,说一见钟情也不为过。

但她是不会承认的。

林宝绒正色道:“姐姐莫要玩笑,且不说少詹事昏迷不醒,就拿他这个人来说,姐姐了解他几分?”

齐小郁被问住了,支吾道:“两家给儿女定亲,不都是在儿女不认识的情况下定亲的么,我至少还见过少詹事几回呢。”

“那你觉得他品性如何?”

齐小郁开始细数闻成彬的优点,以及分析他的前途,前提是,他能醒过来。

林宝绒兀自摇头。

齐小郁有些不爽,暴脾气也上来了,“一句话,帮不帮我?”

“不帮。”林宝绒坚决的拒绝了她,“姐姐,少詹事并非良人。”

齐小郁脸色更差了,“你倒是说说,少詹事怎么就不是良人了?”

林宝绒一字一顿道:“他心术不正,早晚必现形,姐姐还是早早歇了心思吧。”

齐小郁沉声道:“你不帮我就算了,还诋毁他。”

她从未听林宝绒讲过谁的小话,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林宝绒不好解释,拉她手臂,被她挣开,气氛一下子陷入尴尬,僵持过后,齐小郁一声不吭地走了。

林宝绒没跟齐小郁置过气,这会儿也是被气到,没去哄。

谁知翌日一大早,齐府传来消息,说齐小郁离家出走了。

林宝绒让人去打听,得知消息确切后,又气又急,知道闻晏手底下的探子多,便急匆匆去往闻府。

林宝绒只说齐小郁是跟家里赌气离家出走的,并没提起与闻成彬有关。

闻晏没把小女儿家闹脾气当回事,但林宝绒求他,便答应帮忙找人。

北镇抚司的探子办事效率快,当晚就把朝外祖母家逃跑的齐小郁抓回来了。

齐小郁被父亲关在闺阁里,不准出屋,气得牙痒痒,嚷着要绝食,饿了三天,在林宝绒送去一碗银耳羹后,没骨气的一口气喝完。

还不忘嘟囔:“亏我把你当姐妹,把心里话告诉你,你竟然出卖我。”

林宝绒递过去一碗温水,齐小郁沉着脸接过去喝了。

林宝绒又递过去一个糯米丸子,齐小郁也不伸手了,饭来张口。边咀边道:“是你欠了我的,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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