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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再听到这番仿佛推心置腹的话,江燃心里的烦闷已然大过触动,他忍不住直截了当地道:“您说这些是想让我对周辅深心软吗?”
眼看意图被识破,周父暗道自己为了倒霉儿子不孤独终老可真是丢尽了脸面,毕竟他在商场叱咤风云这么多年,从来就没吃过几次亏,也没人敢撂他的面子,结果现在年过五十了,他居然因为儿子作妖而晚节不保,沦落到跟个小辈在这里绕弯子求情,唉……他养这个儿子简直就是还上辈子的债来的。
而纵使心底愁得要命,他嘴上却还要用德高望重企业家的沉稳语气道:“小江,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想让你明白,就算你和辅深不在一起了,叔叔在心里还是把你当成一家人,以后你要是遇到什么麻烦解决不了的,可以尽管跟叔叔开口,不要见外。”
“我现在最大的麻烦就是周辅深。”江燃本来不想去拂长辈的面子,但听周成业话里话外,都是想见缝插针地把他和周辅深再黏糊在一起,便冷下声音道:“不瞒您说,我是真的怕了他了,所以您别的什么都不用干,只要能把他看管好,那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
这话说得可真是够不留情面的……周成业叹气,不过他也知道自家儿子的所作所为有多么混账——连像江燃这样有抵抗力的都望而生畏了,就可想而知,这经历要是换做别人,说不准早就因为PTSD而精神衰弱了。
“……我明白了。”周成业最后无奈道:“叔叔要有办法管住他自然会管,可辅深他就是一旦认准什么就油盐不进的性子,你也应该清楚,而且他到底是有手有脚的,我想关也关不住,甚至不提别的,就说昨天,我和他爷爷前脚刚把他从警局接出来,他后脚就在中途跳车了,到现在也没个人影儿,可怜他爷爷七十好几的人了,还要跟着担惊受怕……”
跳车?江燃眉梢微动,但最终还是按耐住没有去询问,只是抿了抿唇道:“他如果再跑来纠缠我的话,我还会再报警的。”
“我理解,这是你的权力。”到了这个地步,周成业也算尽力了,毕竟要让他像旧社会养了傻儿子的地主一样,跟仁至义尽的前任儿媳妇哭天抢地的卖惨,求人家自戳双眼再跳进自家这个火坑,他也办不到,于是只能说:“那你好好休息吧,叔叔先挂了。”
“嗯。”江燃放下手机,看着桌上的早餐,突然间没什么心情吃下去了。
看了看表,他把碗筷收拾好,然后回到卧室穿好衣服,从玄关翻出他哥的车钥匙出了门。
……
昨晚下了半夜的小雨,旧城区的石砖路潮湿而颠簸,江燃小心翼翼打着方向盘,车轮缓缓碾过倒映着围墙上青苔的浅水坑,最终稳稳停在路牙石边。
他开门下车,绕到老旧的铁门前,掏出钥匙串挨个试到第四个才终于捣鼓开门锁。
咔哒一声,就像打开了尘封的日记,江燃深吸口气,推开门迈进院子内。
里面近乎空空如也,该搬走的东西都已经搬走了,除了角落里摆放的一些看不出用途的杂物外,唯一醒目的,就是门口墙根用木板搭就的小房子。
——那是个狗窝。
江燃脸上露出些许伤感,他蹲下来,手指轻轻抚过被雨水洗刷掉色的红色木牌,凝视着上面早已模糊不清的单词:dog。
这就是那只小东西的名字。
有自己的房子和狗,这曾是江燃对幸福二字最初的畅想。
因此当年在搬进这栋房子后,江燃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养了条两个月大的金毛,起名叫dog。
平常的时候,他就把dog圈在院子里,再把里屋的门敞开,让它可以随便满地撒欢地跑,任凭谁见了都会感叹声这狗可真受宠……然而这样惬意的日子却没有维持多久。
某一天,江燃回到家,院子里却反常的寂静,dog没有如往常一般扑上来,他当时就慌了,闯进家里到处翻找,可寻遍每一个角落都没有发现dog的踪影,那只小东西就像忽然间蒸发了般,唯有满地被吃得乱七八糟的狗粮,和坑坑洼洼的玩具,能向别人证明,这个院子里曾经有个活泼可爱的生命存在过。
……
后来江燃为此难过了很久,并且百思不得其解,就算周辅深安慰他说狗有可能是翻墙跑掉后被别人捡回了家,现在依然好好活着——江燃也难以接受,甚至到了现在,他偶尔还仍会梦到dog,而也正因为如此,他没敢再养过第二条狗。
他把当初给dog买的所有东西都留在这个房子里,没有带走,因为怕睹物生情,而如今……他想把这些东西都带走,留作最后的念想。
想着江燃就动作起来,他先轻手轻脚地把狗窝端起来,搬到后车厢里放下,然后又返回去,想进到屋里去寻找dog的项圈和玩具。
但开了门后,室内的光线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昏暗,阳光透过陈年未曾擦拭的窗户,只能投映下朦胧的光柱,里面的灰尘缓缓下落着,江燃咳嗽了两声,挥了挥手,眯起眼试图仔细辨认室内的布局。
绕过散发着糟糕气息的灯芯绒面沙发,江燃发现卧室拐角处露出了一截狗链的手柄。“dog。”江燃轻声念出来,然后走过去,他弯腰刚要捡起链子,但门后突然传来的声响却让他浑身都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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