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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珈其实一早便与方丈在很多问题上有完全不同的看法。
一开始,方丈是觉得那些想法为他本身带来的,是从前他没有好好教导梵珈的缘故,后来,两人在一些行事原则问题上也有了分歧。
在梵珈还年幼的时候,他事事以方丈的要求为标准,在他的记忆中,他应该是自小便这样长大的,可这么些年以来,他懂得愈多,便与方丈有分歧的地方越多。
心智尚不成熟之时方丈能够说服他的话,现在已经不能让他信服了。
恰恰相反,他提出相左的意见,方丈反倒是难以应对。
不只是在现在和祁婠伊说的这件事情上,还在上次下山的事情。
梵珈想要下山渡人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可是他身份特殊,加之方丈不大看得上这种事情,平日里也不愿让他去接触世间的人情百态,所以这件事情一直被搁置了下来。
祁婠伊那日的话也确实提点了梵珈,一个久居深宫、娇生惯养的公主,尚且知晓不能高坐在寺院佛前,闭目塞耳,而他身为佛子,又怎能只图安逸。
祁婠伊注意到梵珈的沉默,只以为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与佛法相悖,陷入了迷茫当中,也不敢就此时再多言,却不知道梵珈的想法早已经坚定。
梵珈就这样将养了几日,便不愿再在床上呆着了。
祁婠伊这才明白,当时禅医所说的话的意思,梵珈并不是个能安安分分养病的人,身体才好了些,背上的伤口也才开始戒疤,便着急着要下床念经禅坐。
祁婠伊试图过拦他,没有拦住,便只能同他一起去抄经坐禅。
她终归放心不下,还偷偷跑去了禅医寮将上次前来医治过梵珈禅医慧允请来为梵珈再次仔细医治,祁婠伊只盼着禅医的话能够将梵珈拦住。
慧允禅医来到方寸居的时候,梵珈正在桌边书写经文,顺平长公主与他对立而坐,手中捧着一本经书,不知道看得是何,只见她细眉轻蹙,随即将经书递给梵珈禅师,梵珈禅师也很自然地接过,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祁婠伊轻笑了一声,又将经书重新接过。
两人一个认真抄经注释,另一个细读经文,房间内一时间很是安静和谐。
祁婠伊突然放下了经文,从袖中取出了一方手帕,就要朝梵珈的额上擦去,梵珈朝后退了一步的距离,手下的笔停了下来,抬头看向祁婠伊。
慧允禅医的视线被祁婠伊的背影拦住了,不知道梵珈是以何目光看过去的,最终只见祁婠伊的手又重新伸了上去,这一次梵珈没有避开。
这样琴瑟和鸣的一幕出现在了寺院之中,慧允竟觉得诡异的和谐,他竟生出了一种自己来到了一对寻常夫妻家中的感觉。
只是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梵珈很快便注意到了他,抬头朝他这边看过来,眼中还带着几分疑惑。
祁婠伊转头看到了慧允禅医,倒是没有半点惊讶,还笑着对梵珈解释道:“是我找人将慧允禅医请过来的。”
梵珈听了之后朝慧允禅医道:“劳烦禅医了。”
慧允合掌回礼:“禅师客气。”
祁婠伊没有抱着经书去了外间,留禅医和梵珈在房中,又是号脉,又是检查身体。
向来闲话极少的梵珈禅师,在禅医检查背后伤口的时候突然道:“贫僧想要禅坐。”
慧允放在他背上的手顿了顿,瞬间明白了梵珈的意思。
检查完后,便对梵珈道:“禅师伤口愈合得很快,伤处已经开始长好,只是要禅坐的话,禅师还得要小心,身后的伤口太深,不能牵扯。”
“贫僧知道了。”
慧允的嘴张了合,合了又张,犹豫半晌还是没有能问出来。
也不知道梵珈禅师发现了没有,一个经常连方丈的话也不听的人,现在居然为了一个公主,想要自己将自己他的伤势说得轻一些。
这放在梵珈身上实在是罕见。
从前梵珈也有过生病卧床的时候,也是像现在这样,说自己要去藏经阁抄经,方丈不允,但是并没有什么用,梵珈禅师从小就太有主见了,又很固执,坚持的事情谁都劝不来。
梵珈禅师与方丈的几次僵持,最终都是方丈先退了一步。
现在却不一样了。
慧允帮梵珈把身后的伤口重新处理了一遍,看着他平静的面容,只觉得他再自然不过,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
两人说完这些,才算是检查完了,将祁婠伊也叫了过来。
“禅师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祁婠伊看向禅医问道,这话说得稳重平静,可末尾几个字明显速度加快,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着急。
她希望梵珈伤口快速愈合,也不希望梵珈坐禅。
只是可惜,慧允禅医纠结的目光在祁婠伊和梵珈之间打转,最后只道:“禅师身上的伤还需得注意,贫僧将从前的药方换了,禅师要禅坐也是没有问题的,只是须得仔细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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