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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鹤仙尊为什么说她能改变仙界?
为什么对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也是上天庭的人,却要好心至此、帮她找到黎黛?
谢君山脑子一懵。
但她知道当下不容多想,紧了一把手里的小奶猫,努力撇下种种杂念猜想,只心无旁骛拼命往外跑。
救黎黛要紧!!
先试看看再说!!!
……白鹤仙尊诚然没有欺她。
她一路疾行,没有遇到到任何结界阻力不说,当下更是感觉灵力充沛,法力充盈,想来是天心的供奉到了。
谢君山像风一样畅通无阻。
甚至一路运气好得没有撞到任何人。
……
路的尽头,是一座极其不易被人察觉的水榭,掩映在佳木葱茏间。
不是谢君山之前所想牢狱,而是大大方方的一处开合之地。
有心想找的人反而因为刻板印象,很容易就一略而过。
谢君山忍不住啧啧,上天庭在细节方面果然也很注意。但难免也有疏漏之处。
——连同渗着草木辛辣的空气涌入谢君山鼻腔的,还有黎黛的异香。
如若不是寻着黎黛的异香,谢君山虽有白鹤仙尊提点,也很难发现这一处碧楼帘影。
以及水榭内——
一盏孤灯幽微。
苍白姝丽的绿衣华服少女被拘在其间。
此际正面无表情跪在地上,松弛地垂着头,正对着谢君山的方向。
背对着谢君山的,只有熟悉板正的一人一碗——
这个板正的仙人自是端水仙尊。
离得不算近。谢君山借着披拂的林木遮挡,听了好半天,听来的仍是破碎。
听得出来端水仙尊好像有努力在扮演一个知心大姐,但掩饰不了疾言厉色,正给黎黛讲什么“转世”、“油尽灯枯”之类的。
谢君山还隐隐听到端水仙尊多次提及“绿雪”的名字。
黎黛一直可有可无地摇头或者点头,终于空洞木然地抬起了头。
目光对视间。
谢君山朝华服少女赶紧使了个眼色,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对方不要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暴露了她的存在。
但少女见到谢君山,先是眼前一亮,樱嘴微张。
然后看了看饶是不算近的距离,也能留意到的谢君山因为一路疾行而来吹乱的发丝。
又看了看她怀里躺得极为惬意自得、一副习惯成自然样子的小橘团儿。
不知道联想到什么。
黎黛忍不住抖了一抖。
端水仙尊及时捕捉到黎黛这一细微的变化,显然感觉到水榭有人闯入。
当下转过身,目光急掠过标准八颗牙露齿笑的谢君山。
怎么又是你???
端水仙尊掌心迅速运风起力,正准备出手发难之际。
说时迟那时快。
谢君山急中生智,迅疾用手拢了个喇叭,学着红袍平时的吼法一顿输出——
“你的碗还没补好,是破的!”
“你的水不平,洒出来了!”
啊???
端水仙尊被吼懵了,受这当头棒喝,如遭雷击。
惊呼一声。
“啊?哪儿破了?哪儿洒了?多谢仙尊提点!”
端水仙尊明显因为这通吼分了心,心中万分焦灼,低头懊恼地打量起手里的碗。
这样也行?
黎黛眉头一阵抽搐。
机会稍纵即逝,就是这个空档!
谢君山火速闪现到黎黛旁,抓起她的手腕带着她飞也似的遁走。
端水仙尊知道按照道理第一时间应该动手去追人。但是她整个人不受控,努力想动,但却被手里的碗绊住了,挪不开眼睛。
完全动不了。
待端水仙尊看了手里的碗半晌,发现没有哪儿破了也没有哪儿洒出来水,知道自己被骗了时,脸一下僵住了。
等她回过神来,怒气冲冲之际正准备出招,掌中瞬间灵力大盛。
突然视线里出现一个橘色肉乎乎的毛团径直砸了过来。
哐当……
端水仙尊看着一地水渍跟手里空落落的碗,额头青筋暴起,脸色铁青。
好了。
这次水是真的洒了出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
太欺负神了!!
始作俑者也就是橘色肉乎乎的毛团儿,得意洋洋地睨了她一眼,眼里尽是鄙薄不屑之意。
然后转过身,撅起圆滚滚的臀,同样圆润的小短腿向前一跃。
努力去追跑在前面的谢君山跟黎黛二人了。
端水仙尊当场看傻眼了。
变故太多,而端水仙尊明显不具备驾驭处理复杂场面的能力,只顾得了一头。
这个至茶仙尊是不是跟自己八字不合啊?
身边的人跟怀里的猫都这么缺德,见面就掐不说,还要来毁自己的宝贝碗?
端水仙尊冷哼一声——
既然这个至茶仙尊这么不知好歹,屡次插手。
我一定要去上天庭会议谏言,收回之前对她天心一事的嘉奖。
她不是怕孤独嘛,大家一定要联合起来继续孤立她!孤立她!!!
端水仙尊继续开解自己——
罢了。
所谓穷寇莫追。
反正,她们没人相助,也离不开这上天庭。
端水仙尊果断放弃了追人。
转头一看,眼睛一亮。还好在水榭边,这儿还有水。
在逃疑犯以后有的是机会还可以抓,但精神支柱一时半刻可都绝不能丢。
端水仙尊饶是恨得一口牙咬得嘎吱嘎吱响,但还是先忍着怒气去水榭边取水了。
……
而谢君山这边。
黎黛的手腕关节并不灵便,她被谢君山一路带着跑,抓得有点痛。
但她知道对方救自己心切,她很是感激,所以并没有直接说出来。
何况眼下有更应该坦白的事还没向谢君山交代。
她是魂息,灵识不全。
来仙界这一趟,倒是让她想起来生前很多被她不想再提及而自己故意抹去了的记忆。
她自欺欺人了好久。
比如,她死缠烂打了战星晚好一段日子,但是战星晚每次都很直接坚决地拒绝了她。她想不通,为什么战星晚看不上出身容貌皆好、又对他一片痴心的自己。
战星晚眼里好像除了宋风眠就只有打仗,没有一星半点成家之意。
她的确不是战星晚的“未婚妻”,至于那封战星晚求娶她的信,是她自尊心受挫之下,死要面子抱着侥幸,想死马当活马医,模仿战星晚的字迹伪造的。
……当初只是骗别人,时间一久,她连自己都给说服,信了她真是战星晚的“未婚妻”。
又比如,宋风眠布衣之时差点被敌军掳去当营妓这事之所以流传开来,甚嚣尘上——
是因为她痛恨宋风眠不同意她跟战星晚成亲,一时激愤,向身旁人忍不住抱怨宋风眠,连带吐槽了他这段不堪的往事。
结果被有心之人利用,不断扩散,弄得天心皇宫也好瓦肆勾栏也罢,几乎人人茶余饭后都要议论一刻,嚼上几句。
后来,她发现风向跟她想的不太一样,这件事越传越离谱荒谬,版本对宋风眠越来越诛心刻薄。
但宋风眠好像完全忘记了她的存在,只把这件事怀疑到了战星晚身上。
骄傲如她,知道这事原是自己的错。但鬼使神差的,也没想出面去替战星晚解释。她不愿意向宋风眠低头。
反正没有这事的散播,宋风眠也早不信战星晚了——
宋风眠跟战星晚彻底闹掰了正好。
这样,战星晚就可以悠闲自在,像龙窠寺救她那天一样,选择继续做一个云游天下的少年侠客。
而不用当替宋风眠卖命的将军,冒着折命沙场、埋骨异乡的风险了。
——她一度把事情想的十分简单。
直到她以为宋风眠把战星晚相害,她因着恨意执念而暴毙而亡,成为了魂息。
……
但刚才端水仙尊明确告诉了她,宋风眠并不是单纯的死。
他同样没有转世投胎,而是因为战星晚成了魂息又成为了精怪。
端水仙尊循循诱导,谆谆教诲。反正黎黛作为魂息的时日不多了,反正黎黛油尽灯枯之身不日也会魂飞魄散。
只要替宋风眠顶下天心的祸事,上天庭会想办法优恤照顾绿雪。
黎黛觉得上天庭的办法的确不失为一个优解。只是,她不想束手就擒。她还想见见战星晚,见见绿雪。
如果可以,还有宋风眠。
有些事一时没法捋清,但是记忆差不多全回来了的黎黛内心复杂,心下惶恐。
尝试了几次向谢君山开口,但是又不知道从哪一句开始说起。
想了好半天,试探性讷讷开口:“仙尊,我们这是去哪儿?”
这句话倒是把谢君山问愣了。
对哈,我们这是去哪儿?
我本来是想带你逃走来着。
但是我们这么大两个人,又是在上天庭,想走,哪儿有那么容易?
上天庭还有谁可以求助?
对了,有一个人!
“我们先去白鹤阁。”
“那是何处?”
“白鹤仙尊的住处。战星晚这会儿应该也在那儿。”
“啊?”
“怎么了?”
感觉到黎黛步子明显停顿下来,这犹疑让谢君山很是不解。
她先前不是很想见到战星晚吗?
而且按白鹤仙尊的意思,好像也暗示过她,不反对让战星晚知道过往发生的事啊。
黎黛被谢君山充满关心的目光刺得不敢对视,嘴咬得发白,声若蚊咛:“我想最后确认一件事,当年战星晚将军真的是飞升为仙,而不是受宋风眠所害吗?”
这个节骨眼上,她怎么还在纠结这事。马上就要见到了啊。
“我比较倾向于战星晚本来就是上天庭的神仙,天心国那次是他下凡历劫。至于宋风眠他,应该是不会加害战星晚的。我碰到了宋风眠,他也在等战星晚出现。”
谢君山有意说了一半藏了一半,暂时隐去了白鹤所言上天庭作弊一事。
这件事谢君山先后听到了三个版本。
黎黛的,宋风眠的,白鹤仙尊的。但不知道为何,她内心更相信白鹤仙尊所说。
……
她记路一向不太行,但今天却出奇顺利、没费什么周章就带着黎黛找到了只来过一次的白鹤阁。
白鹤阁内。
芳兰竟体、看杀卫玠,堪堪如玉树临风前。
今天点儿真高,一进门就遇到了。
谢君山把黎黛拉到自己一旁,不动声色挡了她半边身形,甜腻腻打了个招呼:
“白鹤仙尊好啊,我们又见面了。”
白鹤仙尊哑然失笑。
每次谢君山想保护谁的时候,总会自以为别人都不会发现,下意识靠前几步,挡住被保护对象的身形。
明明她看起来柔柔弱弱,身量未足。分明也挡不住什么。
白鹤仙尊看着谢君山小白花儿一样一脸装乖讨巧的样子,忍俊不禁。
但仍不留情面无情戳穿她:“嗯,是又见面了。”
“小友这次是在哪儿戏水了吗?爪子还带着湿。”
“唔,这次君山还带了新朋友来。”
“君山倒是挺会找靠山。”
虽然脸涨得通红,谢君山经白鹤仙尊提醒,仍不忘耐心轻柔地搓了搓奶猫粉嫩的手心,试图用自己掌心热气去驱散它的湿气。
头埋低了些,小声叮嘱,那阵气呵得小奶猫每一缕毛发丝儿都痒痒的:“谢谢你,但是下次别抛弃我,别单独行动啦。我刚才很担心你。”
正所谓脸皮厚,吃得够。
谢君山嘿嘿两声,继续扬起无辜笑脸,对着面前的人:“好说,好说,叨扰之至。也欢迎白鹤仙尊来不易殿做客哇。”
……
搞错没有???
谢君山叫我别抛弃她,还说那么惹鸡皮疙瘩一身的违心话,说她担心我?
怀里小奶猫抖了一抖,忍不住一阵恶寒。
……
三殿下刚才那个眼神什么意思???
他不会还没放弃,还在想着怎么折磨谢君山吧?
身边黎黛跟着抖了一抖,忍不住一阵恶寒。
……
“白鹤,今日你还请了别的朋友吗?”白鹤仙尊身后探出一颗头。
说话的人小麦色肤色,眼里却是温和蜜意。轮廓大刀阔斧,线条极为鲜明硬朗。
谢君山忍不住嘶了一声。
面前之人,当真跟龙窠寺的木雕像五成相像。
宋风眠真真用了心。
——他就是战星晚!
“星晚将军别来无恙。”黎黛抑制不住地肩膀微微颤抖。
然后狠狠捏了自己一把,敛衣行礼,向前恭敬地福了一福。
语气拿捏得比较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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