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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娥强定心绪,道:“孔子有云: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诗经》乃民间歌谣,由史官乐师编纂,孔老夫子亲自整理,如此淳朴直白,怎是靡靡之音?不过是有人其心不正,却怪到《诗经》头上。所谓人歪反倒去怪影子斜!”少年静静微笑,看了她片刻,又道:“姑娘可知,这‘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下一句?”
刘娥本以为他会和她争论这《诗经》是否为靡靡之音,没想他却突发奇想,和她讨论起了《诗经》来,着实诡异。
沉思片刻,恍然才知这少年亦是熟读《诗经》并持赞赏态度的,刚才不过是借取笑之名试探她作何反应,实为故意逗她罢了。
看那少年笑容和煦,又夹杂着些许得意的狡黠,想他此前行径,果真狂放不羁少年一枚,刘娥恨得牙痒,却不想给他看见了得意,遂缓缓拂去心中情绪,小小脸庞也平静下来,波澜不惊看他。
她本是不想再理他,但听他说起《诗经》,心中又跟猫挠一般痒痒,迫切想知道一般男子对《诗经》的看法,这种讨论切磋的机会在平时可是不会有的。
刘娥故作无兴趣,云淡风轻地说:“这位公子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少年朗朗道:“这下一句是‘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说的是分离太久,不得相会;距离太远,不能履行誓言。姑娘既是许姻缘,这首诗恐怕是寓意不祥的。且《击鼓》本是讲述征人在外,远离故乡。此诗情意缱绻,却悲伤之至。明虽写与亲人分离之苦,实则哀叹征战之悲,无以复加。是以控诉朝廷征战无度,迫使妻离子散,民不聊生,更抒年年征战之恨。”
刘娥听得少年一言,竟觉豁然开朗,惊喜异常,都说“以书会友”便是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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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娥静静听完,舒然一笑,竟无意识到这笑容纯真烂漫如山花,清雅脱俗若百合,让对面少年心中一滞,莫名怔忡了半晌。
她望向他,眸中倒映烛火点点,盈盈一水间,笑意盎然:“公子所言极是,小女本以为这只是首情诗,公子却能高屋建瓴,从大局着眼,揭露诗之本意是控诉朝廷征战。此等眼光,小女自叹弗如。”
说罢,微微颔首告礼。少年忙拱手承让。
刘娥说完,又道:“不过,公子说这诗用来许姻缘,寓意不祥。小女却不敢苟同!”
少年见她黑玉般眼眸中闪闪荧辉,如玉肌肤竟在烛光映射下散发星星点点的荧光,晶莹剔透,似乎一触就破。
少年从未见过闺阁里约束出的女子竟有如此灵动的眼眸,一时心中乱跳,着实不解她这突然间散发的光彩是为何由。
少年极力冷静思索,才知她定是脑中思绪也如珠玑闪耀,便承道:“姑娘请讲!”
刘娥徐徐道:“是情诗,是政诗,都罢!那最后一句确实如公子所言,意在悲叹归期难望,信誓无凭。整诗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但小女却觉得哀而不伤,哀过之后反而动人,动人过后,亦感欣慰!”
少年更是好奇:“但闻其祥!”
刘娥面含浅笑,似有动容:“生死相随,携手同老,难道不是世间最过美好的姻缘?于嗟阔兮,于嗟洵兮,即便是天涯海角,千山万水,又如何?漫天黄沙阻隔归路,流年若水时光飞逝,又如何?赤心拳拳,情比金坚,任是分隔万里,都剪不断。此生便得一心人,终生至死不相负。这不正说明了,这是比山水距离、比流年时空更坚定的姻缘!”
少年怔怔半刻,倏然醒悟,忍不住拍掌叫好:“姑娘见解独到,实在新奇!在下心服口服!姑娘必是光明磊落,乐观豁达,不然怎会把这哀伤之诗句瞧出美好之意味来?”
“公子谬赞了!”刘娥听闻少年夸赞自己之词尽是一贯用来赞许男子的,受宠若惊,顿感无措,竟不知如何应对,慌忙岔开话题道,“不知公子心中,何等诗句才算得描绘了世间完满美好之姻缘呢?”
少年不曾想她忽然如此一问,颇有意外,脸颊一时竟有些微红,沉声道:“唐代元微之有一首诗……”
刘娥惊怔,该不会是……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少年声音低沉而清朗,在这空空荡荡的织女古庙中,在这七夕夜的烛光里,荡起一层温暖的暧昧之意,却又透着一股清冷的寂寥之感。
刘娥愕然不能言,年少读元稹的《离思五首其四》,就时常感叹那曾经沧海除却巫山的执着。
末了,少年又似有不赞同地加上一句:“只是这首诗,无关诗人本身!”
刘娥明白了。
当年,太子少保之女韦丛下嫁秘书省校书郎元稹,勤俭持家,任劳任怨,无奈年轻早逝。元大才子写了这首诗悼念亡妻,不想,一转身便开始了与名妓薛涛的一段旷世奇缘。这首诗便成了最大的讽刺!(注释8)
诗中美好,却现实难容。
只关此诗,无关诗人!
世上真会有男子专情如此?
今日,竟遇到这等奇少年,以“一心人”为世间完满美好之姻缘,着实稀奇!
少年堪堪念完这诗,目光无意间扫向那跪拜的蒲草团子上,竟看见一串银色红色的小东西,似乎串着如意结银妆刀细笼珠子和流苏穗,看上去应是这女孩儿身上的饰物。
可来不及提醒她,就听得外面传来女子清脆的声音:“姑娘!”
刘娥大惊,动弹不得。
若只青婵还好,如有其他人跟着,见到她与陌生男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七夕之夜的织女庙,岂非有私相授受之嫌?
她行得正,不俱流言,可若是惹得母亲遭人污语,那该如何是好!
少年本无所顾忌,但见她小脸惨白,光洁额上似沁出冷汗,知若是给人看见,女孩儿名节就染了污点。
少年立刻拱手,低声道:“皎儿姑娘,后会有期!”
刘娥还未来得及反应,少年已后退几步,打开帘布边的雕花窗子,探身前忽回头看她,倏地一笑,继而跃身翻窗,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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