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年,冰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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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半夏来到这个世界转眼就过数月,从秋到冬，从一个人到如今满目都是人，从处处防备,到敞开大门，这变化说起来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看，那缝隙能钻兔子的半人高栅栏内,存放东西的泥草房子连个门锁都没有?，却从没有,也从不担心有?人会摸进去偷盗；偶尔错过了饭点,总有关心的人送上一口充饥的食物；晾晒衣物从不用担心下雨会被淋湿；旁人去打猎,总会送上一块好肉给他分享……

“其实这个时代也挺好的啊！唉……”

“叹什么气呢？小小的年级可不能总叹气,会把福气给叹没的。”

老张头从院子外进来,伸手夺过苏半夏手里的扫帚，双臂一用力，地上厚厚的雪就被清扫到了一边,

“难得不用给那群熊孩子上课，怎么不多睡会儿？大郎呢？还在睡吧！”

“起了,刚才狗蛋来喊他，说是要去捉麻雀,兴匆匆的，差点连皮袄子都忘了穿,对了,老张伯,一大早的你去哪儿了？”

随着制陶的人纷纷搬到这附近，老张伯又重新回到了苏半夏家窑洞边上那个几经修整的棚屋里，将他自己收拾的地窝子给了邱老汉家。

这倒不是说老张头故意占苏半夏的便宜啊！谁让他家就一老二小呢，这么点人力,想自己做出个地窝子来可不容易，想让别人帮忙，又赶上人人忙碌的时候，也不好打扰，所以最终还是感觉自己有?地方住的老张头给了个方便。

这年头的人啊，质朴起来真的是很让人暖心。为此，那老头如今对着苏半夏这院子里的事儿特别的上心，连着挖山药什么的，都不忘给带上几根。

而?因为邱老汉这份心，老张头自然也不免回馈一二，像是这会儿就是这样。

“昨儿去放了一个套子，早上瞧着天色亮了就去看了看，你别说啊，这里风水就是好，人都这么多了，北面那片林子里东西居然还没少多少！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得了两只野鸡，我送到邱老汉那里让他帮着处置了，到时候拿一只回来咱们正好炖汤。”

对了，因为住回来了，又有?秦家送来的粮食油盐，还有?各种过冬物资，如今老张头也不怕吃了苏半夏的还不上，用了什么觉得没脸了，所以啊，索性这三个男丁就凑到了一处吃饭。日子过得倒是简单痛快了起来。

“野鸡啊，那是不错。”

“可不是不错嘛，近来周围这些人家都想着抓这个，不想到是咱们得了个头筹。按照这架势看来，十?天里存下几只肯定没问题，咱们过元旦肯定差不了。”

元旦？苏半夏脑子有?点懵，这会儿可是说农历的，农历的正月初一是元旦？不是春节嘛，这要是元旦，春节去哪儿了？嘿，这就是苏半夏不懂了吧，这还真就是元旦。还是从汉武帝起，就这么定的。王安石的“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说的就是这个时候。这首诗的标题就叫《元日》。

至于公历的一月一日元旦？那是民国时期，也就是1912年之后的事儿，是民国二年(1912年)通过文件的形式规定的。至于春节？在1912年之前，中国的春节是从立春这天开始算，要迎春神的嘛。而?1912年及其以后，就生生让民国政府给改了，春节即从正月初一开始算。立春？对不住，这是旧社会糟粕啊！

这个事儿咱们这会儿知道就行啊！那时期不靠谱的事儿干的多了，那个什么公历正月十?五让过元宵节的事儿都发生过，生生让全国在一片漆黑没月亮的时候过元宵，这滋味……。从这看，这春节、元旦的，还算是不错的了，就这么凑合着过吧。反正不妨碍放假就成，中国人就是这么实惠。

读者们从作者?这里知道了详细，不过这会儿苏半夏不知道啊！他满脑袋转的都是春节元旦，可这怎么问？作为本土人士，他不应该不懂的，所以连着想问都不成?，琢磨了半响，憋不住了之后，也只能含糊着问老张头：

“那春节呢？”

“春节？那不是要到立春嘛，离着元旦还有?八天呢，咱们来得及的，到时候若是冶峪河没结冰，指不定还能弄条鱼，也好迎一迎春神句芒，保佑咱们开年开荒顺利。”

春节是立春？离着正月初一八天？嘿，这倒是清楚了，可这他们是怎么算的？

不用算，有?黄历啊！李渊是隋朝皇亲国戚，是贵族，对于政权的正统性那是相当看重的，而?在古代，只有正统才有?资格刊印黄历，这能马虎了去？

“也是咱们运气好，待得地方是李唐的地界，这老李家比那些个人都懂，去年一颁布了国号，正紧的立了朝廷，就将这事儿给处置好了，不然咱们连着黄历都没处寻，百姓们种地都不知道时节。唉，这么算，这李唐……大气候啊！”

在老张头絮絮叨叨中，有?些事儿苏半夏都没开口问，就一点点的说了个明白。所谓言传身教，这话古人并不是白开发出来的。在百姓中间，在大部分人都没法子读书的年代里，生活常识，生存知识，都在这样的老人平日的一言一行中。

“十?日后是元旦，十?八日后是立春……”

苏半夏念叨着，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现代的春节假期，想起了过年人潮，想起了……想起了他的亲朋好友们。心里猛地一股子孤独涌了上来，眼睛不自觉的就充满了泪花。

老张头一个回头就看到了这一幕，张开嘴想说话的声音生生的就被卡住了，重新转了回去，低着头扫地，轻叹从他的嘴角溢出，又不动声色的散开。

即使苏半夏什么都没说，即使他心里揣测了诸多的可能，可不管怎么说，在这样一个千百年来属于家族团聚，举家祭祖的时间里，留下这么一个孩子在山里孤独的过活，怎么看都十分的不忍。

雪从院子里被扫了出去，堆积在栅栏外，沿着苏半夏这些日子零星堆起来的冰墙的空隙处，这点子功夫，足够让老张头想到了一个话题来说。

“我说，小郎君，上次听说，你这开春还想在挖个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