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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皇家春猎。
魏国公府的车队被府兵亲卫簇拥着辘辘行驶在山野,其中一辆榆木雕花制的精致马车内坐着欲哭无泪的纳兰峥。
古时有言,春猎为搜,夏猎为苗,秋猎为狝,冬猎为狩。因而春猎素是不大开杀戮的,据纳兰峥前世听来的印象,这三月里的皇家春猎与其说狩猎,倒不如讲是个典礼。
春季狩猎不利动物繁衍,前朝素有不仁之说,只是大穆王朝重武,加之建国方至第二代,这等彰显武力,寓意兴盛的仪式自然少不了。少不了,却也不能给人落了话柄,所以开国太-祖皇设立的这个皇家春猎,以祭祀、祈福等一系列繁复而盛大的典礼为主,继而辅之象征性的围猎。
三月韶光时节,春和景明。
距离皇庙十数里地的这片西府海棠开得正好。团簇的海棠花朵朵娇媚,明艳犹晓天的霞光。
纳兰峥前世是正经的闺阁小姐,至多也就偷跑到后花园瞧瞧人家公子哥的流觞宴,自然没到过山野,如此景象倒难得一见。
她几次悄悄掀开车帘的一角往外瞅。没到过外头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可一旦到过了,便再待不住闺阁了。
她今生才算知道,自己其实压根不是个正经小姐的性子,前世纯粹是被公仪府的严谨门风给憋的。
绿松瞧她那模样就笑起来:“小姐,您前头还吵嚷着不愿来,如今却是心情不错。这样才对呐!照奴婢看,这皇家春猎可不是谁家的小姐都能来的,便是咱们国公府也就只您一位得了这份荣宠。”
“我可没有心情不错。”纳兰峥收回手,没好气道,“再说了,这哪是什么荣宠?”
“这还不算荣宠呐?”绿松压低了声音,“您是没见着今早大小姐跟二小姐的脸色,照奴婢看啊,那都是青的!太太也是一副不悦极了的模样。”
纳兰峥笑得无奈。
她们确实是要气的。纳兰汀新年满了十四岁,也快到了说亲的年纪。谢氏出身贵重,自然眼高于顶,送上门来的,她是不要的,恐怕还就瞅着这权贵云集的皇家春猎,好给女儿相个好归宿。
可纳兰远对这桩事的态度却模棱两可了好一阵,最后以闺中小姐不宜抛头露面为由婉拒了。如今同为闺中小姐的纳兰峥却跟弟弟一道来了,谢氏当然气得牙都要痒起来。
什么峥姐儿还小,去外头耍耍也无妨的说辞,她才不会买账。
至于纳兰沁就更不必说,本就因前头赵公公来的那趟极不待见她了,如此一来更是记恨。
纳兰峥不免心道湛明珩果真是个瘟神,无端害得她们姐妹间愈加水火不容。不过纳兰沁也真是的,她怎得不想想,一个连乳牙都没换齐的七岁女娃能同她争什么?
况且纳兰峥哪有那个心思。当日,纳兰沁看上了太孙的那幅字帖,她还不是二话不说大方给了她。
纳兰沁当宝贝的东西,她却实在嫌得很。
纳兰峥此去为宫外皇庙,春猎整三日,第一日须在那里大行祭祀,完了才去更远的卧云山。皇室中人一早便聚了个齐全,外族却是没资格参与祭礼的,依制该晚些时候到。
魏国公府的车队将时辰掐得准,到时恰是祭礼结束的当头,纳兰峥也就不必下去了,待马车徐徐归入皇家队伍,府兵和亲卫撤去后方,一会儿就重新上路。
等候出发的间隙,她悄悄掀开车帘一角往外望,看见一串盛装华服的皇家子女俱都簇拥着玄衣黄裳的圣上,倒是一副和和美美的景象,可皇家的子女也实在太多了些罢!
父亲因了母亲外家的威严,只抬过她的生母阮氏那么一个姨娘,因而纳兰家算是门庭冷清的,眼下这么匆匆一掠,那人数竟可抵得上十数个魏国公府了。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顿了顿,看见了一个人。他的周身也簇拥了好些权贵。
不必说,能惹得如此多金尊玉贵的皇家子女趋之若鹜,定是将来圣上百年归去后要继承皇位的那个人了。
他今日规规矩矩穿戴了合其身份的衮冕九章。衮衣为极庄重的玄色,其上两肩绣龙纹,背部和袖口还有诸如华虫、宗彝的繁复图案。光玉佩便饰了两组,每组各有珩、瑀、玉花、冲牙等等,着实贵重得很。
那赤、白、缥、绿四彩织成的大绶真叫纳兰峥眼都花了。只觉这么一瞧,倒的确有了几分皇太孙的气势。
不过,她还记着自个儿同他的梁子呢,因而看了一眼便不愿再多瞧,只是刚想收回帘子,湛明珩却似有所觉,抬眼朝她在的这向看了过来。
纳兰峥有些奇怪,相隔那么远,他这感觉也忒精准了,莫不是个习武的练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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