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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的嗡鸣又开始了。
像有千百只蜜蜂以数万赫兹的频率在耳畔飞舞,又有?人指甲对着毛玻璃用力的一遍遍的刮擦,敲动锣鼓的声音、美工刀刮瓶子的声音、婴儿快要背过气的啼哭声……
如同踽踽独行于荒凉大漠,在铺满滚烫砂砾的大地上,一脚深一脚浅的奋力前行。
快要撑不住时,有?个人向他伸出手,给了他一片带着露珠的叶子,向他细细讲述那个同样向他奔来的,提心吊胆的春天。
“阿忍——白忍?”
“嘭”的一声,裹着希望的泡沫瞬间炸.裂,溅开一片白茫茫的水花。
他抬起头来,平静看着面前坐在轮椅上的人。
乌崎斯早在数百年前已经开始施行人体克隆技术,以便于在人的某些器官或者身体部位出现不可救治的病变或意外时进行更换,虽然这种更换也是有条件的。
只有被数据分析判定为未来平均存活时间中累计奉献值超过科技再?生所花费价值的人,才会拥有这种权利,被赋予重生。
但长者作为乌崎斯最大权利的人,却始终没有提出去做克隆,任由一双渐已萎缩的腿禁锢于没有生气的冰冷轮椅上。
他身材原本很高大,如果站起来,即使是白忍这种身材也要微微仰望,可如今半个人的高度,白忍只能俯视他。
长者短促地笑了一声,面上却不见分毫的波动:“评价一下吧。”
白忍狭长的眼睛里蒙着一层看不清湖面的冰晶,雾霭茫茫。
他背在身后的手轻轻捏着那片画着几十颗绿色铃兰种子的书签,语气平淡:“不错。”
长者再?次哼笑一声:“3.0版本是你接手时,承诺给我的规划吧。”
白忍牙齿紧紧咬合着,鼻腔中轻轻“嗯”声回答。
“那后来为什么一直没有?实施?”
“还?没到时机。”
“等到乱七八糟的人都进了乌崎斯,才算是你说的时机?”
“现在已经开启了。”
“不是我下了命令,3.0这辈子我还?能有机会见到它开启的那天么!”长者的语调陡然结了冰霜一样的寒冷起来,手中的轮椅把手快要捏碎,脸上却还能保持带着点慈悲弧度的笑意。
只是这样隐在暗处的压迫感只会更让人不寒而栗,无?法让人察觉动机和发动时机的狼才是最危险的。
“阿忍啊。”长者再?次语重心长起来,长辈一样的对着白忍谆谆念道:“不管是从基因还?是后期发展来看,你都是我最适合的接班人。乌崎斯能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一代代生存下去,如果没有规则的束缚,是不可能走到现在的。你这样做,是背叛乌崎斯,也是害了那些无?意中被你放进来的无?辜的人。”
“活着就那么重要吗?”白忍长长的睫毛下带着松针一般阴影的碧湖深瞳看着长者,“所有?人活成同一种方式的活着,那么重要吗?”
长者猝然瞪起双眼,面具一样挂在脸上的温和总算起了点褶皱:“白忍,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嘛?”
白忍深吸了一口气,低头说:“抱歉长者,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要去处理?副本日志报错了。”
“是叫陆织对吧?”
白忍将转未转的身体僵在原地。
听到陆织的名字从长者口中念出,那股千军万马驶过耳膜的感觉再?次袭来,眼前一瞬间的发黑。
他慢慢抬起头来,看着长者。
“你告诉我,你隐瞒身份进入副本,是为了处理?数据解析失误导致偏离初始登陆者确认资格的Bug,那现在找到了么?”
长者的一字一句都像一颗颗淬着剧毒的钉子狠狠地将他锤砸在地面上,白忍没有吭声。
“依我看,那个叫做陆织的,就是最大的Bug吧。不循规,不蹈矩,规则对他来说就是为了让他试探底线的,这样的人进入乌崎斯,你应该很知道后果。”
“会有?什么后果?”白忍看着他,“会让乌崎斯从此出现第二个人?而不是一代代的源于某,传于某,终于某?”
“啪”的一下,他真实的感受到了脸上火辣辣的一记耳光。
长者坐在轮椅上,噙着冷笑看着他,空中的“执行官”在做完指令后再次隐形。
“从现在开始,你就不再?拥有【二十一日】的管理权限了。既然你想做那个第二个人、第三个人,你就和他们一样,公平竞争吧,看看你设置的副本,如果没有这样的特权,你自己能不能通过。”
“当然,如果你反悔了,想起要修好那道Bug了,我的位置,最优先的还?是会留给你。”
白忍冷冷的盯着他,“您是说,那个向副本里加变异兽的Bug吗?我本来正准备修——”
话还?未说完,脸上另一侧又是一个巴掌,比刚才力度明显大了不少,白忍直挺挺的立在原地,才没有被这巨大的力道扇的踉跄。
这个Bug,是长者添的。
他后知后觉起来,既然长者早就留了这么一手,恐怕当时他来到二十一日的时候,长者也早就察觉到他的意图了吧。
一定是的,长者怎么可能真的信任他。
他从来不信任何人的。
“很好,既然你说起这个,那就看看我为你的人精心准备的副本吧。”
比起主动进入副本这个说法,陆织觉得他们现在的处境,说是被扔进来更贴切些。
虽然做好了每个副本都不相同的准备,但面前的这个还是让他稍微吃了一点惊。
这似乎是一个废弃了十几年的烂尾楼,墙皮上滋养着一片片黄褐色的霉斑,空荡荡没有?窗户覆盖的窗子任由冷风一波波吹进来,地面上有?未清理?干净的水泥,还?有?几滩不知道什么时候漏水淋湿了地面的水渍。
他们落在这样的一个房间里,从没有?窗户的窗子外看过去,周围还有?三栋这样的楼,围成四合院一样,但中间却没有?正常的通道连接,只有一根不知道锈了多少年的钢管将四栋烂尾楼串成一个巨大的围栏。
“这特么什么鬼地方,拍鬼片吗?”瞿道趴着窗台往外看,被一股自下向上涌上来的冷气喷了一脸,老老实实撤到房间正中央站着,顺手拿出了他那件当初被他嫌弃脏了的七彩衣披在身上,两只手紧紧抓着斗篷两侧,一副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姿态。
“卧槽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是躺着进来的……”
陆织所想的“被扔进来”并不是空口无凭,他和瞿道经历了几次副本,知道每次落地时都会有?或大或小的冲击力,所以会提前做好准备。
但牛八并不知道,他一双手揉着感觉碎成四瓣的尾椎骨疼的龇牙咧嘴,半天没能从地上爬起来,还?是被瞿道拎着胳膊扶了起来。
陆织突然感觉忘记提醒牛八这件事挺抱歉的,因为看起来这次的冲击力比往常都要大些。
“给你药。”陆织从背包里划出一份新的。
其实还?有?一份已经拆封过的,是白忍曾经给他抹的药膏,但他是不会舍得给别人用的。
牛八接过药膏,又揉了揉屁股——这特么让我怎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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