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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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一个亲弟弟，一个老丈人，他们都应该是皇帝的左膀右臂。然而世事无常，老丈人莫名其妙对皇帝起了怨怼，亲弟弟傻不隆冬地夹在中间，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

正巧太后正担心顺亲王一个人在外能不能行，容羽顺口便道：“放心吧，母后。他是朕弟弟，是大昭的亲王，什么人敢不服他。又不要他亲自安排修堤工作，监督就行了。不要跟朕说，百姓交口称赞的贤王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最后一句话，是对顺亲王本人说的。

果不其然，这位亲王殿下立刻道：“皇兄也太小瞧人了！母后您也是，我已经不是小孩了，怎么会连这种小事都办不好。皇兄十五岁时，就孤身一人查清了江南舞弊案，我现在比皇兄当年大了五岁，还有张大人等人在旁辅助，一定也可以！”

太后却没理他，看着容羽问：“你刚才说的贤王是怎么回事？”

太后倒是挺敏锐的。

容羽心中感叹，面上轻松：“没什么。百姓戏本子看多了，把施安这如今唯一的亲王带入戏本，称他为八贤王。”

纪施安在先帝儿子里正好排行第八位。前面有七个哥哥，还有十几个姐姐，是先帝最小的儿子。前面七个哥哥，除了皇帝本人，其余六个都被纪施南在当太子还有登基的前三年期间里弄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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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施安一无所觉，还在那傻笑：“我倒是觉得‘八贤王’这个称呼比‘顺亲王’好听多了，还威风。”

“那要不要朕下旨帮你改了？”

顺亲王没来得及回答，就被老娘先抽了一下。

太后瞪了眼这没脑子的小儿子，冲大儿子道：“你弟弟胡闹，你怎么也跟着胡闹。皇家亲王也是能让百姓随便议论的？你也不让人管管，让那群人一天到晚胡说八道。”

“悠悠众口，封堵无法，且堵不如疏。”容羽随意道，“百姓们又不是认真的，都跟朕刚才一样，是在开玩笑。”

太后看看他，叹息一声：“皇上自己心中有数就好。”

顺亲王左看看，右看看，不明所以：“母后这么严肃干什么，皇兄明显是在说笑啊，我也是。戏本子里的八贤王结局可不太好，就算皇兄真让我改封号，我还不乐意呢。”

他小声咕哝着，又问容羽：“皇兄刚才被什么事绊住了？明明才下朝会不久，难不成是有紧急军情？”

“没有。”容羽摆手，“不过后宫一美人在赏花时不小心受了点伤。”

事关兄长后宫，就算是顺亲王也不好再追问，转而说起他即将去监修河堤的事。

当晚，按照大昭朝的侍寝规定，容羽这个皇帝需要在九嫔中选一人侍寝。

现在九嫔中只有六人，也就是六选一。但说实话，容羽一个都不想选。

他又没有特殊癖好，为什么会想睡其他男人的女人。

只是规定如此，又没有特殊情况。为了尽心尽力扮演好“皇帝”这个角色，容羽决定随即挑选一名倒霉蛋，跟她今晚纯盖被子聊天。

那个倒霉蛋就是繆昭仪。

繆昭仪本人呢，却完全没觉得自己倒霉。

她倒是认为，是自己上午说的那段话，让皇上在今晚选择自己。

为了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繆昭仪好好打扮了一番。

梳的发型是姐姐在世时最常梳的百合髻，穿的衣服是姐姐最喜欢的百蝶穿花图案，画的妆也尽量让自己的五官向姐姐的长相靠拢，尤其突出两人最相似的杏眼。

见过郗之桃本人，繆滢已心中有数。

要说比长相，她这个繆宛的庶出妹妹，还真比不上人家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

但繆滢胜就胜在这双眼，还有这双眼带来的气质。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郗之桃的眼型和繆宛相差实在太大，就算其余五官有八分相似，整体也显不出了。

繆滢相信，经过自己的精心打扮，再加上对姐姐动作举止的模仿，她一定能比那个郗之桃更得陛下欢心。

毕竟，陛下是她喜欢了八年的人啊。

在第一眼看见这位皇帝姐夫时，繆滢就动心了。

夜深了。

繆滢已做好了全部准备。

当皇帝陛下的御驾降临时，她已经坐在风口处，在几重轻纱的掩映下，弹奏起昔日姐姐繆宛最爱的琴曲。

琴声悠悠，如泣如诉，曲调里写满对爱人的思恋。

合着窗外冰凉的月光，还有迎风飞扬的轻纱，繆滢都觉得自己快在这支曲子中羽化登仙。

昔日她曾听姐姐说过，姐姐曾在八月十五中秋夜晚思念忙于政务的姐夫，便抱着琴去湖边小筑中弹琴抒情。

不想本应呆在前院书房处理政务姐夫，真的就循着琴声找来，两人在圆月下互诉衷肠，感情进一步加深。

那时候，姐姐身体还康健，纪施南还是太子，繆滢还没见过这个姐夫。

而如今，姐姐已逝，姐夫也变成了皇帝。繆滢坐在轻纱后，含情脉脉地注视这个俊美无匹的男人。

为了他，她可以舍弃跳舞，苦练琴技。

为了他，她可以梳自己不喜欢的发型，穿自己不喜欢的衣物。

为了他，她宁愿被父亲臭骂，也执意要进宫。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这个人啊。

她只恨自己怎么不早生几年，为什么当初遇见他的是姐姐而不是自己。如果能让自己和姐姐调换一个位置，就算会早逝，繆滢也愿意。

繆滢精心布置了所有场景，借由琴声倾诉爱意，就是为了勾起皇帝的回忆，从而让他对她移情。

容羽确实如她所愿般，被动地想起那晚中秋十五月。

可他毕竟不是纪施南，就算会被纪施南留下的强烈情感影响到，容羽也还是他自己。

所以他只是找了个地方坐下，静静欣赏这高超的琴技。

顺便反弹掉曲子中所有深意。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两人都没有说话，屋子里一室寂静。

永和殿的宫女和太监都被叮嘱过，不得传唤不能入内，所以房间里就只有容羽和繆昭仪两个人。

寂静。寂静是今夜的永和。

繆滢忍不住了，就这么一直沉默下去也不是事啊。

她决定主动开口：“陛下认为此曲如何？”

“好听。”

这是实话。

这位繆昭仪年纪轻轻，琴技却是没得说。

又是一片安静。

今天白天繆滢已经见识到了皇帝姐夫的脑回路，知道如果就这样下去，这个话题就要被跳过了。

所以她不得不暗示得更明显些：“姐姐生前也酷爱弹琴谱曲，这首曲子是姐姐最爱。妾身听闻后，特意缠着姐姐要来琴谱研习，如今曲已成，人却已不在了。”

容羽：“……”

他知道这位姑娘是想通过引发皇帝对元后的思念，对她产生怜惜甚至移情。

但她知不知道这样是会玩脱的。

至少现在这具身体除了遗憾，就没啥别的情绪了，绝对不可能听一曲就鸡儿梆硬。

皇帝又不说话了。

繆滢快扛不住了。

她侍寝的第一晚，皇帝在她提起姐姐后，对她满目怜爱，在床上对她也非常温柔体贴。事后更是抱着她，抚摸她的背安抚，还主动跟她聊天。

她本打算今晚再接再厉，却发现剧情走向和第一晚完全不同了。

为什么？

这种差别从何而来？

繆滢大脑转得飞快，很快就替自己找到了答案。

郗之桃！

绝对是她！

她侍寝的日期就在这中间！

郗之桃肯定也想办法模仿姐姐了，而且必定比自己更成功！否则陛下今晚的态度不该这么冷淡沉默！

繆滢放在琴上的小手不自觉握成拳。

她看看轻纱外一动不动的男人，深吸一口气，提起笑容，从纱幔后走出：“不说这个了，免得惹陛下和妾身都伤心。陛下您瞧，妾身今晚这身打扮好看吗？”

繆滢提着裙摆，大着胆子在皇上面前转了一圈，裙摆像花一样盛开。

她听见皇帝又惜字如金地吐出两个字：“好看”。

好听。

好看。

这就是皇帝踏进永和殿后，说的唯二两句话。还是在繆滢的询问下才说的，简直跟挤药膏一样。

容羽也觉得这样不好，这么被动，跟纪施南向来的人设有点不符。

因此，就在繆滢黯然垂眼时，他总算第三次主动开口了：“夜已深，安置吧。”听完催眠曲，就该睡觉了。

繆滢又惊又喜：“啊？是！”

难道她又猜错了？

陛下其实对她这些安排非常满意？满意到已经迫不及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