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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九瞬时倒抽一口凉气。

难道在众人眼中,他始终只配做一把利剑,难道只有杀死更多的人,才能体现自己的存在价值

不由冷幽幽笑问,“然后呢?”

东佛以为他同意自己的提议,喜出望外道,“自然是你辅佐我登上龙座,叫那些曾经鄙视我,折磨过我的人吃不了兜着走。”

“而且我答应你,若事成之后,我也可将你所侍奉的破魔裸母神大肆弘扬,遍地兴建神庙,让你扬名立万,与北周盛世天下千古齐名,永垂不朽。”

东佛长了胆子似的,有些得寸进尺之处,一条胳膊不甚老实规矩,当着众幻象的面前,亲昵地搂住戚九滑软的肩臂,一番凑近道,“到时候我可以名正言顺封你为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仿佛自己已然登基,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所有的野心家都善于亲手描绘一幅千里江山蓝图,如同在沙漠里最渴饥的旅人面前摆一壶鸩酒,渴死或毒死,任君挑选,但绝不许拒绝。

戚九垂眸一番思量,“那……再然后呢?”

他的手中一直攥着木杖,汗涔涔的水光把杖面抹得暗沉泛凉,龙睛幻目自身后漂移,缓缓攀附在木杖首端,犹胜嵌入异宝。

“嗯”东佛不明觉厉道,“有了如此昂贵的承诺,你难道还想坐我的龙椅不成?!”

戚九瞧他一副狗儿护食的明显样子,禁不住冷笑起来,“看来,你并不知道,我早厌烦权势争斗,也讨厌被人再三利用,奈何天生了我通天本领,自己从未收益,单只便宜了他人,替他人做嫁衣裳。”

“你……什么意思?”东佛的面色一改。

“你之前提及了那么多有利可图的美事,突然令我茅塞顿开,若是我利用幻彧铲除一切可能存在的障碍,再由我自己取而代之,岂不是更美更妙。”

东佛从不知他竟能产生歹毒的念想,在心内,戚九一直是善心泛滥之人,倏地松开搂住戚九的单臂,条件反射背在身后。

男人的脸说变即变,两个人都瞬时改了表情。

戚九意味深长睨了一眼,“在找你的精钢虓鸠弩.机吗!”

东佛身躯震撼无疑,“你害过我一次,尚未求得我的原谅,如何还想再来一次!”

“你口误了,”戚九提起手中木杖,“上次是救你,这次才叫害你!”木杖上的龙睛幻目流转出异样的光彩,杖底被重重磕在地面。

“噹!”

地下宫殿的幻彧斗换,不再是金碧辉煌的模样,徐皇后与白家堡的男子们一纵消散,漫天的黄沙袭来,移步换景后竟然是乌木苏沙漠附近。

东佛忍不住抬起袖子遮眸,沙粒敲打在脸颊上如刀割一般撕痛,野狼群的吼声伴随着风鸣而来,无数条饥肠辘辘的黑狼匍匐于地面,因过度饥饿的嘴巴里不停地流着酣水。

戚九的身影融化在风沙荒漠之中,无影无踪。

东佛眼瞅着野兽的身影不停地靠近自己,抽手拔出精钢虓鸠弩.机,对着偷袭的狼群一阵扫射。

短箭勾勒出细雨一般寒冷的丝,但凡击中的野兽喷溅着血花,血盆大口里发出凄厉嘶号,十分惨烈。

他叫道,“小兔崽子,你别以为这点幻象就能轻易吓到我,我经历的恐怖比这些野兽更多更黑暗,你吓不到我!!”

四处完全没有戚九的身影,天地回旋一转,天崩地裂一般列出一道天堑,滚滚的黄沙流入沟道,壮观如同断崖垂瀑。

风沙轰鸣时,东佛脚底不稳固,随着漫漫黄沙一同跌入深沟之中。

光线陡然转暗,东佛蓦地摔倒在一间四壁通风的破烂屋内,他定了定神,觉得景象眼熟异常。

呲啦。

某人在混黑中点燃一支油蜡,呛人的气味扑鼻而入,刺激地东佛立马捂住鼻子。

油蜡点亮的狭小空间里蓦地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那手如同幽灵,无声无息地摁住东佛的脖子,强硬逼着他去看地面一截蠕动的黑影。

那截黑影发出垂死的呜咽声,低低泣道,“还俺的手,还俺的脚俺下次一定会好好地偷到规定的银钱……”

残断的手腕从黑暗中摸索,一把抹在东佛惊吓至惨白的脸上,温热的血还带着不清洁的污泥,捅在东佛的口鼻间。

东佛啊呕地吐了一地酸水,他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是贼窟。

“我已经不怕你!”他朝着摁紧脖子的大手,使劲甩起了精钢虓鸠弩.机,他的注意力明显转移到自己阴暗的回忆中去。

有人头部被击中,应声倒地。

东佛几乎歇斯底里大叫道,“王八蛋!王八蛋!叫你想砍俺的手,杀了你!”

扣动武器,一簇一簇的短箭射向黑影,完全像被吞噬干净。

破旧的墙壁无形中被打得千疮百孔。

那些孔洞透进光来,变成一张张大笑的嘴巴,嘴巴仿佛吃去黑暗的怪兽,一开一阖,一开一阖,吞吐着极度的邪肆。

东佛惊恐地看着这些嘴从虚无中长出狰狞的头来,接着长出散发着凶恶的眼神和横肉。

破屋再变作了监圜之内。

一张张大笑的嘴咒骂着污秽不堪,对他纷纷伸出铁打的拳头,一拳一脚毫无善意,纷纷扬扬施展在东佛的头上和后脊。

东佛紧张抱着头蜷缩成一团,像过街的老鼠一般被群.殴,被欺侮,肢体的剧痛导致他的思维开始混乱,手中攥握的精钢虓鸠弩.机早已不知道丢向何处。

没有防身利器,他的苦难并不止于肉身表面的斑斑血迹,而是倍受欺.凌的羞辱,令他天生高贵的血统低贱入尘埃,碾压如齑粉。

东佛的神思刚刚游移一瞬,拳脚戛然而退,连可恶的笑声亦停止。

世界仿佛沉静了一瞬,猛地下坠。

东佛拼命划动着手脚,宛如溺水的人,不停地在黑暗中挣扎,他不知道这种无休无止地恐怖要在哪里停止,他只能勉强保证自己还苟活着。

黑暗更黑处,东佛狂乱的手脚摸到了一个人的脖子,他觉得那脖子又粗又硬,像是粗糙的木头一般干枯。

这又是什么惩罚?!

光明蓦地降临,驱走了无休无止的阴暗,轲摩鳩那张木头一般的死气沉沉又毫无表情的脸,上面密布瘤状的疙瘩,在东佛惊恐万分的眼前无限放大。

东佛头皮发炸,歇斯底里地加大双手的动作,一边吼叫着,“去死吧!你这块恶心人的木头,谁准许你活过来的!俺说叫你死,你必须得死!”

“啊啊啊啊啊!”他的咆哮声就是野兽的悲吼!

“噹!”

木杖狠狠敲击地面的声音,在他濒临奔溃的头颅外,重重地回响不断。

所有恐怖的景象如退去的潮汐,从东佛的颅脑退至足底,溜得无影无踪,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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