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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头到尾,宏晅虽未对竫贵姬说我私会外臣之事多加半句置评,但那些话他到底是听进去了。不多问,也许是他不信,也许是他不在意,但更有可能是他心底已有了决断或是暗中会查。
可不管是哪一样,隔阂多多少少是有了。
擅用避子汤。当着诸多嫔妃给我安下了这个确凿的罪名,我已再难翻身了,又哪经得起再添其他隔阂?
当真是半分余地也没给我留。
他当时未惩未罚,更让我害怕事后会发生什么。又或者,他念着旧情不另下任何旨意,可等着暑气散了、回了锦都之后,两位太后都不可能容犯下这般大错的嫔妃继续在后宫待下去。
我想活下去,就必须在回锦都之前寻到出路。
出路……后宫里出了这种事,除却让他相信这与我无关之外,再无其他出路。可我现在想见他又谈何容易?在御前这么多年,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此时去求见定是要被挡回。何况我受封一年以来,从来不曾主动求见过,这时忽然求见难免让他觉得我虚伪,更遑论让他相信我。
在不安中过了一日,未有任何旨意下来,该是他不想再提这事了。晚间的左归饮仍未断,我见着来送药的宫女是云溪,才猛然想起一事:“晚秋呢?”心思太烦乱,竟把她忘了。
云溪悄悄看向林晋,林晋道:“本是带回来了,可……今儿个一早上下来旨意,发落去煜都旧宫了。”
我眉心微蹙:“陛下的旨?”
“皇后娘娘的旨。”
我的心一沉,思虑片刻方觉了然:“果然是瑶妃。”
婉然一怔:“什么是瑶妃?”
“避子汤这事,是瑶妃。”我从云溪手里接过药碗,一下下地舀着放凉,语气淡淡,“本就觉得大概是她,这下更确定了。”
婉然不解:“皇后娘娘才不会去护瑶妃。”
“她当然不会,但是她要护萧家。”我凝神于对面墙壁上的一幅工笔花鸟图,百花丛中两支黄雀正争食。画匠的技法很不错,相争的场景栩栩如生。画的一旁有一株树,葱葱枝叶中的一个鸟窝在整幅画中全然不显眼,“皇后再恨她,也不会为了斗倒她而赔上家族。宫中禁药,莫说我一个小小才人弄不到,凭瑶妃一个人也决弄不到,这事萧家决计脱不了干系。”如果宏晅要查下去,总能查到些什么。晚秋便是第一道口子,皇后自然要把她支开。
我端起药碗浅啜一口,舒开被药味紧锁的眉头,徐徐道:“为了家族不得不去帮最大的敌手,估计皇后娘娘心里也正不舒服呢。”
确确实实是小看了瑶妃,从前只觉她是生得美貌才长宠不衰罢了。如今……她一方面能一举害得我连解释都来不及,一方面又能逼着皇后护她,这样的心思,这么多年了我竟一点也没有察觉。
明知一定要在回锦都前寻着出路,又没半点办法,这坐以待毙的滋味委实令人着恼。
自那日之后,宏晅再也没有踏足过婷息轩,屈指数来已有十二天了,这是自我决意承宠以来从未有过的情况。
我明白,除非那事出现转机,否则这样的情况势必是不会改变的。心底却仍存着一丝奢望,也许他今日会来……
因为今日,是我的十六岁生辰。
在过去的八年里,他从来不曾忘记过这个日子。虽然那时我身在奴籍必不能大办,他也总会提前为我预备好几样精巧的礼物,当日再吩咐厨房准备寿面和我喜欢的菜肴点心。就算是我十岁那年他奉旨办事不在锦都,郑褚也转交了生辰礼,是一套雪花银的簪子。一共六支,两两成对,上雕图案皆是蔷薇,一对是含苞待放状,一对为半开半闭状,最后一对则是盛开。这一套发钗银子极纯,簪体银白无瑕不说,质地也比寻常银簪软上许多。我对这套簪子爱不释手,愈发担心它损坏,就一直小心的收着,很少佩戴。
和这套簪子一起小心收着的,还有那张他附在盒中一起交给我的纸笺:“要务在身,暂不能归。”后一句话则和这一本正经的前八个字截然不同:“要吃什么,你自己吩咐厨房。”
我取出那套钗子,拿在手里细细端详了一番。因为没怎么戴过又保养得小心,六年过去了,它还是崭新的,新得就如当年刚打开盒子时映入我眼帘的它们一样。
我却是不同了,身份较之当年似是高了不少,但这个生辰,我成为嫔妃后的第一个生辰,就要这样自己过了。
还不如当年。
婉然知道今日是我的生辰,也知道宏晅今日大概是不会来了,就早早地拉着云溪和诗染一起进了小厨房,想为我好好的置一桌菜肴庆生,已经忙碌了大半日了。这个时候去叫她们,大概也会扫她们的兴,我就只找了林晋和平日只做些杂事的红药,一起出门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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