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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国曾有两条去汴京朝贡的路线。
一条是从南边绕过虔州北上,走?陆路,另一条是钱炆刚走?过的水路。
之前?大周攻打南楚,北唐重兵布防,虔州走?不了,所以前?些年只能走?水路。
现在?北唐被打散,伪王余孽逃往了吴国,他们便可?以从陆路直接北上去汴京。
大周分兵两路,一路奇兵南下突袭越国,带着越国王族北上;另一路把北唐残部打去了吴国。然而吴国久攻不下,战事胶着太?久,他们便不再前?进,整兵回师,双方在?金陵见?面。
兵锋过后,金陵一派衰败。
有不少富户拖家带口?逃命去,宅子?都空置了,便暂时?用来安置越国王族。
王族嫡支一共五十八人,几套府邸足矣。陆家人另外?置了一间小院。
柴熙谕占了一间王府,单独把陆云娇挪出来,安置在?自己身边。
只要他们不逃跑,柴熙谕便不拘着他们。陆瑾甚是担忧陆云娇,刚刚落脚,便和陆瑜寻去了王府跟前?,想见?她一面。
侍卫们知道?他们是郡主的兄长,不好拦,又不得不拦。
“二位别为难小的们了,郡主真?的没事,还请回吧。”
陆瑾冷冰冰地道?:“有没有事,看到?人才知道?。”
侍卫们欲言又止。
陆瑜的脸色沉下去,“她怎么了?不是说没事吗?”
侍卫们越是支支吾吾,他们愈发心急,恰是此时?,两个年轻女子?走?出来,一问才知道?是金陵的绣娘。
两名绣娘得知他们的身份才敢说话:“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做新?衣的事,郡主和殿下还在?争呢。”
陆瑾眉头紧皱:“这时?候为何要做新?衣?”
二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道?:“贵人们的事,我们不清楚。只是听说舒王殿下也?到?了金陵,想在?宫里?摆个庆功宴。”
陆瑾知道?大周舒王好大喜功,却不知他明明打不下吴国,还敢占着唐宫大摆筵席,委实?让他大开眼界。
倒是陆瑜听罢,心里?冒出个念头。
云娘该不会想接近舒王,亲自试出钱炼的下落吧?
秋风瑟瑟,院落深深。
王府最幽静的一处小院里?,传出两人的争吵声。
“我只是做几件衣裳,你也?不许么?说好什么都听我的,原来都是骗人!”
衣桁挂着几寸厚的成衣,地上十几卷布料随意摊开,满地霞光翠色。
她穿着海棠红的衣裳,裸足踩在?各色精美的绣样上,神色冷冽。
男子?神色比她更冷,一手拎着件素淡的衣裳,坐在?几步开外?,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身上。
陆云娇感觉被他盯得很不舒服,重复一遍:“不过几件衣裳……”
“呵。”
如此短促而冰冷的笑,一瞬间把陆云娇的争辩都堵了回去。
柴熙谕抖开手上鹅黄色的衣裳,“既然都是衣裳,不妨试试这个。”
陆云娇瞥了一眼就挪开视线,“这件我不喜欢。”
“我当然知道?你喜欢。”他寒声说,“我还知道?你想去见?谁。这么费心思地打扮,你想给?谁看?”
舒王回了金陵,席上自然不能少了兄弟。
宫宴的帖子?昨日刚递过来,墨竹就来报,陆云娇潜到?窗下偷听了。
他一开始还以为陆云娇只是担心钱炼的安危,没太?在?意,没想到?她今日就以他的名义,叫了金陵的绣娘过来,想做几身新?衣裳。
真?当他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她穿海棠色的衣裳实?在?是太?打眼了。她担忧钱炼,想去宫宴打探,柴熙谕不会阻拦,也?可?以带她一起,但他知道?舒王什么德行,必须要让她打扮得素净一些。
陆云娇神色倔强,“反正不给?你看。”
他额头青筋一跳,大步上前?,陆云娇转身就逃,没几步就被他按住,扑倒在?满地锦绣上。
被艳丽的海棠色一衬,少女肌肤莹白如雪,长发披散在?身下,乌溜溜的眸子?却盛满愤怒,直直盯着他。
柴熙谕视若不见?,素衣比在?她肩头,微微颔首,“还是这件好看。”
明艳眉眼,素净衣裙,仿佛雨后梨花,楚楚可?人,我见?犹怜。
她冷冷地问:“既然试过了,可?以起了吗?”
满地锦绣中,两人的姿势并不雅观,甚至可?以说暧/昧得有些过火。
柴熙谕收紧手臂,用衣裳裹紧了她,低下了头。
片刻后,房里?响起她垂死似的喘息。
陆云娇醺红着脸,却不想看他,扭过头去。
细碎的吻春雨似的沾在?脸上。陆云娇想推开他,反被他捏着下巴,迫使她仰起头。
纤白的颈子?被他噙住,她闭上眼,听见?他低沉的声音:“我知道?你只是想用舒王气我——你知道?我在?意你,你心里?明白得很……”
陆云娇眼睫微颤,一言不发。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他被打断了,有些不高兴,“陆家郎君还没回去?”
一听见?哥哥们来了,陆云娇下意识要坐起来,却被他按回地上。
“殿下,是舒王来了……”
侍卫的声音有些尴尬,想是知道?他们在?里?面做什么。
他刚刚起身,陆云娇连忙爬回榻上,缩成小小软软的一团,像只饱受欺凌的小猫。柴熙谕瞥她一眼,整整衣冠,拂袖出去了。
两个年迈的仆妇进来收拾场面,屋里?就空旷了许多。
为了防她伤人,柴熙谕没给?簪钗,铜镜也?只留给?了仆妇,只在?她早起梳洗时?才拿来用。就连束发的锦带也?只有一小截,防她自伤。
满屋子?的死物,只她有点生机。
仆妇递了杯水,她喝了两口?,托着莲花状的青瓷杯子?,看着水中的自己出神。
朱唇微肿,颈上印着两道?痕,难看得很。
杯子?忽然被抢走?,陆云娇一愣,失笑。
怕她用碎瓷自尽?
她可?不是会自尽的人。
仆妇要收走?杯盏,就见?榻上的小美人抿着唇,微微眨眼,可?怜兮兮地道?:“我渴……”
她长着一张天真?娇俏的脸,稍稍一撒娇,仆妇就心软了,又给?她递了一杯。
她小口?喝水,轻声问:“舒王怎么来了,我可?以去看看么?”
两个仆妇面面相觑,有些犹豫。
“我只是去看看,不会打扰殿下……”
她秀眉微蹙,泪珠将落未落,宛如梨花承露,煞是动人。
仆妇顿时?心软了,给?她开了门。
昨夜下了点小雨,前?厅附近满地落花。陆云娇没有簪子?,便随意绾了个髻,踩着软绵绵的花瓣,悄悄蹲在?了窗下,里?面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中:
“你死而复生,我还没来得及恭喜你。要让父亲知道?了,倒是一大惊喜。”
茶碗轻碰,落在?桌上。
“父亲早就知道?了。”
“你说什么?!”
唐国和吴国地处南方,家底不薄。大周打得唐国措手不及,初期就攻入金陵,连战连胜,但等唐王回过神来,跑去了吴国,与吴王同?仇敌忾,就变成了一块难啃的骨头,差点把舒王磕掉了牙。
这仗实?在?是打不下去了,等他狼狈地整兵回师,就听说他的计谋变成了死人的刀,死人居然复活了。
舒王这一路上差点气绝身亡。
一想到?他好不容易拉拢的萧蛮萧绥,居然明面上效忠他,暗地里?对一个“死人”念念不忘,忠心耿耿,他就更气了。
柴熙谕拂去茶沫:“还要多谢五哥软禁越国世子?,给?我这个机会。倘若世子?监国,我还得费一番工夫。”
一说到?这个,舒王简直快要气死了。
他当时?发觉吴国情势不对,想着能打下一个是一个,才对越国动了心思,没想到?被他黄雀在?后。
到?嘴边的鸭子?被最讨厌的弟弟抢走?了,他焉能不气。
他没多想,没否定软禁钱炼的事,只是怪笑道?:“那我还得恭喜你运气好?”
柴熙谕瞥他一眼,“那先多谢五哥了。”
舒王瞪大了眼睛,恨不得当场掐死他。
然而下一刻,他的目光落在?了窗外?。
那里?好像有人?
陆云娇听到?现在?,已经知道?钱炼就在?他手上,就要悄悄离开。
头顶忽然有些异样,陆云娇本能地要跑,起身却与舒王对上视线。
如果说柴熙谕是光泽清润的剑,舒王就是锈迹斑斑的刀。从头到?脚透着让人不舒服的阴枭。
阴恻恻的视线落在?身上,蜘蛛网似的,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扶着石榴树,警惕地后退一小步。
舒王眯眼,不着痕迹地将她上下打量个遍,眸中精光四射,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这位是……”
少女头上沾着细碎的花瓣,眼眸灵动,绰约窈窕,像刚从石榴树梢落入凡间的灵怪。
他站定片刻,想起金陵的传言,转身看着弟弟,“越国的嫡王女?”
柴熙谕脸色微青。
两人目视她匆匆离去。舒王拊掌一笑,意有所指:“难怪当初汴京女子?诸多示好,你视若不见?,原来喜欢江南的美人……”
他格外?咬重了“美人”两个字。
同?为男子?,柴熙谕怎么可?能听不出兄长的意图?
瓷片在?脚下炸开,舒王倏地一跳,甩掉衣摆上的茶水,“你疯了?!”
他又恼又喜。
小兔崽子?消失三年,不仅没废,反而翅膀硬了。
但这小子?也?有了软肋,就是那个小美人……
一想到?她不盈一握的腰身,舒王就心痒难耐。
只要灭了这小子?,小美人就是他的……
“送客。”
柴熙谕冷声吩咐,墨竹早就等不及了,噌噌贴过来,皮笑肉不笑:“舒王殿下,这边请。”
他神色沉沉地坐了一会儿,霍然起身往里?走?。
文竹生怕两人又吵架,连忙追上去劝。
“殿下!殿下别气啊,郡主不是故意的,我刚才问过了……”
郡主只是担忧兄长安危,真?怕殿下醋意上头,又气哭郡主。
柴熙谕走?得飞快,拂起一路落花,径直走?进陆云娇房里?。
文竹腿脚慢,跟不上,只得远远看见?两个老仆妇将门合上,他在?外?面探头探脑干着急。
房里?响起桌椅翻倒的声音,文竹小心肝都在?颤,恨不得变成一张纸挤进去劝架。
然而最开始的动静后,就再也?没声了。
墨竹送客回来,一脸关切:“没事吧?”
刚把郡主送进府里?的那晚,她砸坏了一屋子?家什,后来殿下给?她换了新?的,还告诉她再砸就去他房里?睡,她才消停。
两人把耳朵贴在?门上,只听得见?嗡嗡的低语,郡主像在?啜泣,没过多久,啜泣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某些令人遐想的声音。
文竹怕他一时?冲动,拼命咳嗽提醒他,差点连肺都咳出来。
房里?的两人滚在?榻上,鼻尖相抵,四目相对。
陆云娇一手捂唇,一手把他推远,愤怒得想咬人。
“你属狗的吗?!”
柴熙谕捏着她的下巴,眸光冷厉,“你是故意让他看见?的?”
陆云娇哂笑:“说得好像你没看见?似的……”
嘴硬自然会招来惩罚。
然而这次没持续多久,柴熙谕自己就退开了,对着角落里?咳嗽。
陆云娇擦擦嘴,瞅着他直笑:“病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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