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墓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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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里正他们一刻前才走的，我估摸着他们此时还未曾到家。”山羊胡子身后一个年轻后生，眼瞅着掌门跟一美一甜两个姑娘聊得活人，心中不免也泛起妒忌之意。

他于是开始抢话：“他们都是附近耕作的农夫，似乎是堂兄弟三个。”

拂拂更觉得奇怪：“这大家都在家过年的时候，他们为何出来走动？我算时间他们大约是半夜遇害的……总不至于有人大半夜专程挑了三个堂兄弟下手之后又将人拖到将军墓前示威吧？”

裴夙道：“……有没有这种可能……那三个农夫也知道这墓中藏着好东西，故而相约夜深人静之时来到将军墓碰运气，之时不巧，他们也碰见了怀有同样目的的另一拨人。”

之后的事便不必裴夙再说，这几乎是显而易见的了。

不过是强者杀害弱者，弱者无能为力罢了。

几个人围成一圈，很久都没有人说话。

和山羊胡子一起的另一个小少年俏皮地冲拂拂眨了眨眼睛。

拂拂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那这三个人的尸首现在何处？”

山羊胡子说道：“已交由他们的家人带回去了。”

他担心梨乐因此觉得这几个门派的人不靠谱，又补了一句：“仵作已来看过，说是被人从咽喉处攻击，一刀毙命。”

裴夙长老叹了一口气。她委实是一位美艳的女子，微挑的唇角眼角流露出万般风情，直教山羊胡子呆了一呆。

“如今的世道，人命如草芥……便是如此了。”

这些江湖人的目的到底不是那三个死去的农夫。他们贪婪也好，一生正气也罢，最终还是将目光齐齐移向了静静矗立着的将军墓。

将军夫妻的名字并肩刻在玉碑上，饱经风霜后字迹变得有些模糊了。

拂拂突然便不太想要什么秘籍了。

没有直观地见到这陵墓时倒也还好。拂拂从来不相信鬼神之说。在她看来人死之后总是陪葬些大大小小的贵重物品，这事从一开始便是极大的浪费。也因此她是赞成进墓穴取出秘籍的。

毕竟此秘籍一处就又能给原本水深火热的江湖再添一把柴火。

可……这里毕竟是这样一位曾经的英雄伉俪长眠之所。这样掘墓的行为又与忘恩负义有什么区别呢？

梨乐已在拂拂纠结时订好了各大派进墓穴寻找秘籍的章程。听着声势很大，有南南北北十数个门派参与，大小都有。

拂拂自然不会去怪梨乐姐姐。

拂拂想不通的事，便不会绞尽脑汁去想。

人生苦短，她若是不抓紧……不好好享受，或许不知道哪天拂拂自己就没了。

“这是什么话？”梨乐第一次听到这话时，一面觉得心痛，一面又觉得气怒。

可好几年之后的现在，梨乐却猛然发现或许自己已完全接受了拂拂将她自己比作脆弱露珠的故事。

怎么说呢，发病是真的，要命也是真的。

他不是鹿柒那等狠心女人，原本能做到的在拂拂的眼泪攻势下只会乖乖土崩瓦解。这孩子太会撒娇，且十分擅长讨人喜欢、逗趣起来也是一把好手。

既如此，她想做什么就随她便是了。

第二日拂拂蘸了蘸墨给师父写信。对于她到底写了什么，梨乐不得而知。拂拂写完给师父的信，便再提笔写给师姐的信。

后面的信要比前面的用心许多，且感情也要真挚些。梨乐只偷偷觑着拂拂洋洋洒洒写了十张纸后仍不嫌多，眼瞅着还要写下一张。

梨乐从未从拂拂那里收过这种豪华的信件。他自认在拂拂那里的地位不亚于从小一道长大的师姐，因此在这种地方格外挑剔。

她有时感叹：“这么重的信，怕是再肥的鸽子也驮不动了。”

拂拂听了，连忙抽出信纸信封，将原本厚厚一沓的信分别装到了好几个信封里，按顺序分别写上：师姐一、师姐二、师姐三……如此反复。

偏偏当事人依旧十分自得。她拍了拍章，欣慰道：“这样就不怕弄混啦！”

有的时候，就连梨乐也猜不透拂拂究竟有多少个好姐姐。

阻止拂拂事无巨细的报告的是……她的信纸不够了。

因为一行人如今都住在临时租赁来的小院里，自然也就没有人会想起来买一大垛信纸回来。无计可施的拂拂只好自己出门买纸。

她在街上遇见了裹狐裘抱香炉的江成欢。

彼时江成欢正窝在软轿里，一面享受着女子身份带来的软轿优待，一面又觉得无趣。

他信手拨了一面镜子照了照。

或许是上了浓妆的缘故，里面那人的面容十分精致美好，只可惜因为妆太重，使人总是能感觉到一丝违和感。

“老板，这个多少钱？”

就在江成欢百无聊赖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出现了。

他打帘一看，原来是拂拂。

拂拂回了临时居所，同梨乐说起此事时格外不高兴。

“我观江姐姐为人不差，却不知为何常常拒人于千里之外。今日我在街上买纸时遇到她，她虽然也主动与我寒暄，却始终不肯走出轿来或是邀我上去一叙。我在冷风中吹了一会儿，不知会不会着凉。”

梨乐道：“有的人的心冷得像块石头一样，再怎么努力熨帖也是没有用的。”

拂拂眼睛咕噜咕噜直转，好半晌见梨乐不说话了，这才笑道：“可像姐姐这样的人却最是最硬心软不过，无时无刻不在照顾我。”

梨乐于是觉得自己有些卑微。

可他瞧着小姑娘巧笑倩兮的模样，那句斥责最终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