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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轮。”莲真注视着她,手摸着她的脸:“你为何如此害怕?”
“害怕?”冰轮一怔,勉强笑道:“害怕什么?”
“你害怕你父亲,所以你才如此谨慎,他回来前,你不是这样子的。”
冰轮道:“那时情况不一样,我能掌握全局,现在。。。。。。”叹了口气,道:“我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被人监视,在这非常时期,难保哪天就有人被收买,或是被威逼,出卖了我。”
“出卖什么?你指的是出卖其他的机密,还是你跟我的关系?”莲真语声柔美,却是步步紧逼:“如果你父亲哪天知道了我们的关系,会怎样?”
冰轮脸色瞬间僵硬,她怔怔地看着她,仿佛有一种深重彻骨的寒意,正慢慢地渗入血管,渗入骨髓,连声音都凉了下去:“你放心,他永远都不会知道的。”
巳初时分,宗煦下朝回到暖阁,见司衣的内侍跟上来,便不耐烦的挥手:“出去出去,别总是一群人围着朕。”
魏伦心疼的道:“这天儿热得,才走这么一会子,就出了这些汗。”一边接了冰镇过的毛巾子,上前细细地替他擦手擦脸,一边悄悄使眼色,令左右的人退下。
宗煦感觉清爽了些,又张开双手,任由他给自己换上赭黄色四团金龙轻纱常服,方怏怏地在椅上坐下,顺手拿起一片西瓜,不过咬了两口,又扔回盘中。
“今日朝堂上发生什么事了吗?”魏伦陪着笑,试探性的道:“谁这么大胆子,惹得皇上不痛快了?”
“哼,还能有谁?”
魏伦心下雪亮:“莫不是吴王他。。。。。。”
一提起这两字,宗煦就来火:“什么吴王?他根本就没有资格封王!”
“嘘!”魏伦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回头四下看了看,紧紧抱住他双脚:“我的万岁爷呀,你轻点儿,这些话是能大声嚷嚷的吗?”,稍微一顿,将声音又压低几分:“这些话要被传出去,奴才千刀万剐,也就罢了,反正是一条贱命,可是。。。。。。”
他说了半句,突然咽住话头,宗煦并未注意,愤然道:“你没看到他在朝堂上咄咄逼人的样子,处处与首辅和柴统领他们针锋相对,今日居然还公然辱骂其他大臣!”
“那太后呢?太后说什么了吗?”
宗煦狠狠地咬住嘴唇,过了一会才道:“母后视若无睹,那毕竟是她的父亲,她也不好说什么。”
“奴才斗胆说句不该说的,若是先帝尚在,绝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魏伦看了一眼他的脸色,道:“吴王这样,分明是欺皇上年幼,心存藐视。”
宗煦上次迎接霍牧,便心存畏惧,现在每日里上朝,不可避免的要同他天天相见。霍牧不同于其他大臣,在皇帝和太后面前那么的毕恭毕敬,总是昂首挺胸地站着,声音铿锵有力得满大殿的人都能清楚的听见,宗煦虽坐在高高的龙座上,俯视群臣,但每次与霍牧锋利的目光一相接,便觉紧张,时常有如坐针毡之感。魏伦这句话,实实在在已戳到他的心病。。。。。。
如果父皇还在,如果父皇还在。。。。。。宗煦心里翻来覆去念着这句话,他出世不久,便失去了生母,之后一直由昭惠太妃抚养,鲜少与文宗皇帝相见,直到被冰轮收养,才有了与自己父皇偶尔亲近的机会,但记忆毕竟仍是模糊,记事之后,他曾缠着柴彪与夏侯晋等人,要他们讲述先帝的事迹给他听,柴彪等人明知文宗冷酷残暴,独断专行,如何敢告知他真相?便只敷衍说些先帝刚毅果断,百官敬畏之语,宗煦更是把父皇想象成一个英明神武、威风凛凛的君主,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如果是父皇,霍牧绝对不敢在他面前这样无礼,宗煦心里这样想着,轻轻咬了咬牙,脸色越发难看:“他毕竟有大功于朝廷,而且,朕也要看母后的面子。”
“大将军一职,世宗时期就不常置了,仅战时临时受封,战毕即除,可是现在,他还占据着大将军的职位。不封异性为王,是我朝祖训,他却已被破格封为亲王。就凭这两点,已是皇恩浩荡,宠幸之极了,吴王不该倚功自重,无人臣礼。”
“你说的没错。”宗煦闭了闭眼,缓缓道:“母后顾念亲情,一而再的违背祖训,朝中一些大臣曾数度劝谏,首辅甚至为此痛哭流涕,她却丝毫不为所动,实在让朕失望。”
魏伦仰面看他:“这些话本来绝不该由奴才来说,奴才自知该死,可是实在忍不住不讲。”
宗煦手放在他肩头:“朕知道,朕不会怪罪于你。”
魏伦眼中突然流下泪来:“奴才担心皇上。”
“担心什么?”宗煦轻轻叹了口气,安慰道:“现下朝政掌握在母后手里,只能由得外戚专权,等过几年朕亲政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几年的时间,还很长,皇上务须小心谨慎,凡事多忍耐,三思而行。”
“你怕朕哪天得罪了他,他废了朕么?”宗煦本性聪慧,年幼时得冰轮教养,登基后又接受更严苛的教育,六七岁熟读经史,近年来开经筵日讲,由大学士教授帝王之术,心智比同龄人要成熟许多,他微微冷笑,傲然道:“朕是先帝唯一的儿子,难道能由他任意废立不成?”
魏伦一句话在舌尖转了几转,终于说出口来:“皇上素来喜读史书,难道不怕吴王效仿曹操王莽么?”
“他敢!”宗煦眼睛睁得溜圆:“他若想谋权篡位,那便是其心可诛,内阁及那些文臣武将难道是摆设么?他们是大燕的臣子,都只忠于父皇和朕!”
“皇上,他是大将军,可是手拥重兵啊,且都离京城咫尺之遥。”
“不必担心,外面还有护卫营呢。”说到这个,突然想起霍凌,便少了些底气,继续道:“内城还有御林军呢。”
他毕竟仍是个孩子,不会想得太深,魏伦却是急了:“檀总管、柴统领以及夏侯将军,都只听太后的命令呀。”
宗煦呆呆的看着他:“如果他想篡位,难道母后竟会帮他,不会帮朕的吗?”
“奴才也不知道,皇上刚才不也说,太后已一再违背祖训。”魏伦垂下眼皮,补充道:“吴王毕竟是太后的亲生父亲。”
“朕却并非她亲生儿子。”这句话突然从宗煦心里冒出来,如同被一根看不见的细针,在心口处轻轻扎了一下。宗煦咬住嘴唇,似乎生怕自己将那句话说出口,但毕竟是担心起来,过了一会儿,道:“照你这么说,若霍牧真有此意,那朕岂非是任人宰割的了?”
魏伦神色阴阴的,将他的双腿抱得更紧,凑上前,声音低得几乎让人听不见:“如果太后不在了,檀总管和柴统领他们就会只听皇上一个人的了。”
“太后不在了?”宗煦锁起眉头,忽然明白过来,不禁勃然大怒,呼的一下站起来:“混账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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