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好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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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莹走了之后,程萝站起身子,对陈玖说：“抱歉了，陈主编,让您跟着演了一出戏,耽误不少时间。”

程萝这样大大方方道歉，陈玖对她的印象倒是更好了。她摇头，说：“没关系,我倒是很乐于帮您戳穿这样的谎言。”

程萝笑笑：“韦潇好歹也是韦心集团的二小姐，真不知道她何必多此一举。本来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认识谁，她偏巧要到我这里找存在感。我真是理解无能。”

陈玖想了想,问她：“那么……陶莹是什么时候联系您的？”

程萝说：“就在您打电话来约我见面的那天。”

陈玖抬起眉毛,醍醐灌顶般地点点头：“那就是了。《风尚》放出封面人物选定您的消息那天,似乎有个名流聚会。不仅是韦潇,好多名媛都参加了。那几天韦心制药刚刚放出研发新药的消息,加上她那基金会最近势头不错，想必大家都以为年度最有影响力女性这个位置，韦潇一定能坐稳呢。结果我们这边却表示会邀请程总。所以,应该是韦潇被问封面人物为什么不是她,给问烦了，索性当场就联系了您这边,假借峰会的由头解释。给自己找回点面子，也找个台阶下。”

“原来如此。”程萝勾了勾唇角。“毕竟十月刊是仅次于九月刊的重点，这些名门望族为了保住面子,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也多亏了她们，”陈玖轻笑：“下一期的封面故事，我也有了素材。”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同时举起茶杯喝了口茶。

放下韦潇的事情不谈，陈玖从包里拿出一个小U盘：“程总，这里存的是我们栏目拍摄流程以及拟定好的几个问题。我已经替您写好回答方向了，您如果有需要补充的，可以加在批注上。”

程萝接过U盘，放进抽屉里：“麻烦您了。”

“还有，这次封面拍摄，服装是D家提供的。我联系了那边的设计师Vivian，明天，也就是周六一早，她正好有空，您可以到她的办公室去她设计的新系列挑几身衣服。她们那边提供化妆师和品牌配饰，您素颜到就可以了。”

程萝顿了顿，想起周六要跟段绪还有阿婆回林家吃饭，于是问：“时间会很长吗？中午我还有个家庭聚会。”

程萝是《风尚》的封面人物，为了撰写访谈内容，陈玖自然把她的履历全都研究得非常透彻。听说是“家庭聚会”，她马上就想通了，程萝应该是要跟林家人一起——这可耽误不得。于是她思索片刻，说：“那么我就约Vivian早点开始，七点半咱们就开始化妆，十一点应该可以完事儿的。”

程萝点点头：“那么就太感谢您了。”

周六一早，程萝来到Vivian工作室试衣服。

D家秋冬款以格纹系列为主打，由于程萝以“编剧”身份进入大众视野，Vivian摒弃了大裙摆礼服裙，给她搭配了几身格纹大衣、小西装、短裙以及贝雷帽。

配上复古的金丝边单片眼镜，看起来像个不折不扣的学者，浑身散发着知性美。

程萝的身材标准又匀称，长相也非常出众，试衣服的进程比想象中的还要快。定好要穿的衣服之后，她又回到化妆间试不同效果的妆容。

与Vivian的果断不同，化妆师则陷入了巨大的纠结。她一边挑着口红的色号，一边感慨：“如果像是程小姐这么漂亮的美人儿能常驻就好了，我可以尝试各种各样不同的妆容。近期我迷上了精灵妆，可惜，跟最具影响力女性这个主题太不搭了。”

话音未落，Vivian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边给程萝试着不同的眼睛，一边说：“你可以跟陈玖商量一下，下期留个内页给程小姐。”

“内页有点屈才了。”化妆师啧了啧舌，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拍手，从珠宝盒里拿出一小管香水：“前两天E家的首席送了我一罐她新研制的香水，让我帮她找找合适的主人。我觉得它超适合你。”

程萝伸出右手，化妆师将香水轻轻喷在她手腕，闭上眼睛一脸陶醉地闻了闻。

“是真的很适合。”Vivian也在一旁称赞：“可惜，拍封面可拍不出香水的效果。”

“那么，这管香水便送给你了。”化妆师把精致的小罐子交到程萝手里：“上面有调香师的联系方式。如果你找到她，她会很高兴的。美丽的女人，总是给她带来无穷无尽的制香灵感。”

十一点一刻，这边的工作总算结束。程萝换好中午吃饭的衣服，带着设计师赠送的小礼物走出大楼。

段绪的车停在门外等她。

程萝加快脚步走过去，上了副驾驶，很自然地回头看了看：“你还没接上阿婆吗？”

段绪说：“她跟你哥的车走了。”

“嗯，也是。”程萝点点头：“我哥的车比较稳。”

段绪蹙起眉头，凶巴巴地问：“程萝，什么意思？”

程萝却毫无所觉地眨了眨眼睛：“字面意思啊。”

段绪瞥了她一眼，发动车子。

沉默半晌，他偏过头，问：“你身上什么味儿？”

“啊，”程萝想了想，说：“化妆师送的香水。说是E家总监研制的。”她抬起手腕在鼻尖嗅了嗅，又伸到他那边晃晃：“好闻吗？”

初秋，她穿了件七分袖的连衣裙，看着像十几岁的少女，乖得不行。袖口露出的一截小臂白花花的，手腕纤细又莹润。

段绪低头看了眼，冷冰冰地说：“不好闻。”

“是么。”程萝对他的冷漠无感，又收回手闻了闻：“只能闻出是柑橘前调，我觉得还不错。”

她的语气很认真，段绪偏头看了看她，轻哼道：“不错什么，把你身上的味儿都盖住了。”

闻言，程萝动作顿了顿：“我身上？什么味儿？”

“不喷东西的时候是香的。”段绪稍稍扬起唇角：“还挺好闻的。”

程萝默默把手放下，耳根有些发烫。

林家老宅，阿婆早就到了，站在花园里跟管家交流种兰花的手艺。林瑞阳在客厅打电话处理生意上的事，林山河在厨房，正亲自“督工”。

听到程萝他们俩来了，几个人都到客厅来迎接。

午餐在十二点钟正式开始。怕程萝尴尬，林瑞阳一直很活跃，举起酒杯祝酒：“阿婆跟小萝也终于搬进新房子了，老房子我会派人每天过去打扫，你们想回去，随时可以回去。今天这顿饭，主要是爸爸为了祝贺阿婆跟小萝乔迁，也顺便谢谢段绪忙前忙后的。我就祝这一次酒，咱们一块喝一口。这一口喝完，今天就不用敬酒了，也千万别拘谨了。”

说完，他高举酒杯：“我先干为敬，今天的礼数就算我替大家尽到了，大家随意。”

阿婆笑了笑，说：“谢谢瑞阳，也谢谢林先生。我陪你们干一杯。”

段绪不动声色地看了林瑞阳一眼，浅笑着给程萝夹了点菜。

程萝看着碗里的菜，没吃，反而默默放下了筷子。良久，她抬起头，望着对面的林山河，说：“爸，对不起，我……这么晚才回家。”

上次段绪说过的关于程萝的病的那些话，这么些日子以来，一直揣在林山河的心里。今天程萝算是正式回家了，他怕她压力大，始终低头吃东西，尽量不去直视程萝的眼睛。然而她忽然开口道歉，让他这个不称职的父亲心里被狠狠撞了一下。

林山河抬起头来，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这么晚回家，不是她不想回家，也不是她自私、不肯面对父亲和哥哥。

她只是生病了啊。怕自己做得不好，怕让父亲哥哥失望，怕拖累了林家的生意和声誉。

越是有这样的担心，不是越证明……她其实很渴望回家？

想到这，林山河甚至有些哽咽了。

还未等他说句“没关系”，程萝又接着说道：“我上周去我妈妈的墓前拜祭过了。我还带了张秀春一起去。以后，每天都会有人带着她去墓前忏悔。直到她死。”

林山河也放下筷子：“小萝，这件事原本全怪我，是我当年疏忽了，愣就二十多年都没发现异常。如果不是那天瑞阳在医院门口看到你，也许这个秘密就永不见天日了。现在真相大白了，你回到家，不管你做什么，爸跟你哥，永远都支持你。”

言罢，林山河又看了眼段绪。

他说：“抛却那些从中作梗的人不谈。你的婚约——我从前很不看好，时至今日也是一样。但，爸不会再阻拦你们了。你们要是想订婚，需要咱们林家做什么，爸爸也会一样支持。”

方才，话题还围绕在“抱错”这件事情上，忽然提到婚约，程萝顿时就愣住了。

还订婚……明明都是段绪一直在强调这件事，她可没有想要订婚的意思啊！

然而离上次段绪在微博@她，说她是未婚妻，至今也有好长一段时间了，她一直没对此作出回应，所有人便都觉得她是默认了。

程萝一开始觉得，有林山河在中间，段绪是肯定不会得逞的，所以也没太放在心上，觉得林山河会解决这件事的。

可这才多久，林山河忽然改口了！

于是节点就落到了她手里。

——真是令人头疼。

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只喝酒的段绪把杯子放在了桌上，懒洋洋靠在了椅背上：“林叔，我从来也没在乎过您租不阻拦。我只关心程萝愿不愿意。”

林山河刚才还一副好脾气的慈父模样呢，听到这话，立刻又恢复以往“独霸一方”的气场：“臭小子，你拽什么？喝酒都堵不住嘴。”

段绪轻笑，朝他举杯：“我敬您。”

一顿饭刚开始时的尴尬全然被化解了，剩下的时间，五个人都在专心享受美食，顺便分享一下以前的事情。

林山河看过程萝的所有资料，知道她毕业于哪些学校，知道她全部的喜好。但是很多关于她自己的事情，他还是想听她亲口说。

慢慢的，程萝也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

饭后，公司还有事情等着处理，林山河便没多留他们，只多嘱咐了几句，让段绪开慢点，送阿婆跟程萝回家。

阿婆笑笑，说那跑车坐不惯，还想跟着程萝的司机走。

林山河看得出，阿婆这是故意想撮合段绪跟程萝。他知道，阿婆把程萝从小养大，一定更了解什么样的生活更适合她，于是也就没多置喙。

回去路上，程萝摸了摸肚子，撇了撇嘴。

她的小动作全被段绪看去了。他掌着方向盘目视前方，问她“”“为了让你爸开心，我看你吃了不少啊。胃难受了？”

对她的事儿，他向来心细。程萝习惯了，很自然地回答：“不难受，就有点撑得慌。”

“嗯，”段绪颔首，又问她：“正式拍摄时什么时候？”

程萝说：“《风尚》的封面吗？下周三。”

段绪只是为了找话题，随口问问。她说完，他也就没再说话了。

沉默了一路，快到家的时候，他说：“程萝，你爸说的订婚的事儿，你别放心上。你才22，还小呢，不着急。”

程萝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他。

先前林山河拼死拼活地反对这个荒唐的“指腹为婚”时，段绪天天急得要命，就恨不得抱着一个亿去林家提亲去了。可现在林山河好不容易首肯了，他又不着急了。想起那天他过生日，程萝脱口而出：“可你都28了啊？你也还小，不着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