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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肆把书包挂椅背上,把他的手办挨个摸了一遍。厨房里传出来喷锅盖的声音,他喊:“妈!你是不是又热东西了!”“嗯啊。”李沁阳正看紧张处,应了一声。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慌乱起身,小跑进厨房,她哎呀道:“我给你爸爸热牛奶呢!”又说:“怎么老糊啊!”
阮肆倒身在被褥上,又一骨碌爬起来,到客厅给阮胜利和奶奶打电话。
“我到家了爷爷。”李沁阳手忙脚乱的声音就在背后,阮肆夹着听筒回头看了一眼,就听阮胜利问:“你妈妈又进厨房了?”
“啊,”阮肆应声,继续道:“给我爸热牛奶。”
“快劝劝她。”奶奶凑话筒边说:“劝劝!上回才换的锅,她再进几次厨房,你家备一沓都不够用。”
“好的好的。”阮肆忍不住笑:“我拦着她奶奶。”
“我给你爸爸装了菜,让他回去别放冰箱,趁着新鲜这几天就快点吃掉。”奶奶说完又懊恼道:“我今儿早上该蒸包子,让你带回去,才择的菜呢。”
“没事。”阮肆回道。
“啊?”奶奶听不太清,问:“你说啥?”
“我说没事!”阮肆大声:“没事奶奶!你们早点睡觉啊。爷爷!拜拜!”
“诶,”阮胜利也凑边上,说:“挂吧挂吧,洗洗睡。”
挂了电话阮肆就闻着糊味了,他去洗手间时候看李沁阳放桌上的牛奶,有点同情他爸爸。李沁阳撕了面膜,拍着水问他:“你要不要也来点?喝点牛奶有助于睡眠。”
“我吃饱了。”阮肆恳切道:“超饱,无敌饱,再喝就该吐了。”
“那好吧。”李沁阳遗憾道:“都给你爸爸喝。”
阮城刚进门,脱了鞋进厨房,推了推眼镜,挽了袖子给收拾。李沁阳踩着拖鞋站后边探头,欢快道:“快,等下再收拾,我给你热了牛奶。趁热喝,一大盆呢。”
阮城二话不说回身就一口闷了牛奶,对李沁阳夸奖似的半揽了揽肩,咽下去淡定道:“我感动的要哭了。”
阮肆刷着牙,含糊道:“我也感动的要哭了。”
秦纵没拉灯,他趴在枕头上,看床头的水杯。松了的盖滑掉在桌上,小河蚌缓慢地张开,吐着细小的泡泡,露出了壳内的乳白色。
客厅里亮着灯,秦跃才回家,醉得厉害。舒馨开了门和人道谢,关上门就松了手,秦跃站不稳,靠着门滑坐在地上。他扶着鞋柜撑身,却没站起来,喃喃道:“你干什么。”
舒馨说:“你干什么?”她冷眼看秦跃领口的红印,道:“干脆别回来啊秦跃,外边妖精本事大,有的是法子让你舒服。”
秦跃抬手抹了把脸,就靠门边上望舒馨,他道:“不带这么讲话的舒馨。”
“我只会说不动听的。”舒馨从茶几上夹了根烟,坐沙发上点着。她夹着烟撑头,转向窗户的方向,唇间缓缓呼出烟雾,顿了几秒,说:“我带团赶不及,你忙什么呢?秦跃,这一个星期你都没去看过秦纵,今晚还是人阮城给送回来的。”她斜睨眼,冷笑几声:“不想要当初别生啊,现在想当甩手掌柜?爸那边也不同意吧,啊?”
“你不要夹枪带棍的讲话。”秦跃摸出手机,屏幕正亮着,一直在震动。他点掉了好几次,对方还是坚持不懈。秦跃叹气,舒馨正冷笑,他猛地将手机砸出去。
手机翻撞在餐桌腿,摔地上不震了。
秦纵拉起被子,罩头顶上。他把水杯盖好,把小河蚌抱怀里,蜷身蒙被子底下。
“你带团赶不及,是啊,你忙。秦纵送去阮叔的农场不正好吗?他有妈生没妈养,你一个月才回来几次?”秦跃扯开领带,从外套里掏出烟,仰头靠门上也点了一根。他说:“关爸屁事,你别拿爸当盾牌。多少回了,我们爹俩相依为命早了去,你以为爸不知道?”
烟灰弹落在茶几上,舒馨腰身挺得直,她哪怕眼眶都红了,还持着优美的仪态。她说:“你小声点行不行!”
“现在装什么啊!”秦跃一脚踹翻玄关的置物架,在翻砸声中站起身,拿下嘴里的烟。他手有点抖,他以前握枪的时候从来不会抖,他现在不握枪了,这手抖得不像话。烟星烫在手背,他索性用手指碾灭了烟。他说:“啊,现在装什么啊?你早想走了对吧,什么带团没时间,协议书不摆抽屉里了吗?你拿出来,我们现在就解决掉。”
舒馨别开脸,用手指擦了眼角,她回头又说一遍:“你小声点!”
秦跃陡然扑过来,按她在沙发上,他紧紧擒着她挣扎的手,一遍遍问:“你是不是要走?舒馨,你是不是要走?你要离开我,是不是?”
酒气扑面,舒馨尖叫着剧烈反抗,一脚跺在秦跃肚子上,手腕上力道一松,她抬手就给秦跃一巴掌。巴掌声相当响亮,她躺在沙发上呼吸急促,头发散乱,面上怒极的时候也是明艳的美。
“我就是要走!”她嘶声力竭:“秦跃!你已经完了!从你握不住枪那天起就完了!我受够了!”她呜咽着滑眼泪,她说:“我受够了秦跃……你根本振作不起来,你永远沉浸在你自己的痛苦里,你从来不会抬头看看我和秦纵,我真的……我受够了!”
秦跃喉结滚动,被这一巴掌打得沉默。他明明想说点什么,可是他在舒馨的哽咽声里突地一片茫然。舒馨推开他,冲进卧室,开始收拾衣物。
舒馨不断地擦眼泪,她念着:“我要带秦纵走。”她拖着行李箱,推开秦纵的门,发现秦纵抱着水杯已经坐起了身,她过去紧紧拽着秦纵的胳臂往下拉。
秦纵盯着胳臂,被他妈妈拽得泛红。他从床上磕下来,膝盖摔得疼。昏暗的灯光里,地上的手机和玻璃像是支离破碎相片,秦跃垂下的肩膀像是荒芜的坡。
秦跃抬头望他,眼里黯淡无光。秦纵向他伸手,水杯滑摔在地上,水和玻璃一同溅开。河蚌掉在狼藉里,还没来得及收回内壳的肉就被行李箱碾过去,“咔嚓”地碎了壳,变成了一坨烂肉。
“我的……”
秦纵探手去抓河蚌,舒馨朝秦跃摔下离婚协议书,用力拉着他出了门。
门“嘭”地关紧,秦纵什么也没摸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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