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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洵记得吉庆在宫里一直不是很吃得开,属于湮没在人堆里叫不上名字那个,否则也不会十来年都被安排着一件给御书馆皇苑守门的差事,看似十分重要,实则细想之下,在守卫充足的御书馆里,这份差事其实可有可无。若非自己年幼时受过吉庆的照顾,他现在也不一定叫得上吉庆的名字。
不过这么一个被湮没在人堆的吉庆,怎么就能挤进“吴公公徒弟”的那几个稀有名额,成为“预备心腹”呢?
秦洵瞄了齐璟一眼。
齐璟很无辜:“宫里的宦官,除了吴公公,我只记得他的名字。”
巧了,秦洵也是。
秦洵印象里,齐璟不论是从前住宫里,还是现在住王府,身边确实没怎么出现过太监,要么是佩刀执剑的侍卫,要么是端盘托盏的婢女。
据齐璟说,是因为太监的嗓门大多尖细,说起话的腔调又会不自觉地一唱三叹十八弯,秦洵小时候娇气,在他那儿玩的时候被个来递口信的老太监吓哭过,他一哭把人家老太监也给吓着了,还没意识到是自己的缘故,连忙又是哄又是赔罪,秦洵哭得更起劲,齐璟哭笑不得,只得草草将手足无措的老太监打发走。
秦洵不记得了,所以秦洵现在死活不肯承认。
开玩笑,他横行霸道的秦三爷,“长安小旋风”,怎么可能被老太监唱戏吓哭,齐璟一定就是想找个借口笑他。
再说,什么叫“小时候娇气”,他现在明明也很娇气,娇气得理直气壮。
还有孩子在场,秦洵不好多说,只俯下身子拍拍秦商的头,示意他自己玩去。
秦商刚准备走,不经意瞧见秦洵脖颈上几颗红点,一时愣住:“三叔你脖子上有红点点,是不是过敏啦?”
小秦商很骄傲自己的进步,他已经从看见什么都统称为“生病了”,进步到能勉强判断出“过敏了”。
秦洵也是一愣,继而想起今早差点赖床不起的缘由,被火星子溅着似的忙起身躲开,抬手拢了拢衣领。
今天刚及冠一时适应不来,他都快忘了,平日不甚在意特别遮掩身体上欢好的痕迹,是因为他总是披散着头发,把各种暧昧旖旎的遐思都在外人跟前遮了个严严实实,头发梳上去戴了冠,则少了这层安全感。
他就说吧,及冠真麻烦!
还好齐璟分寸把握得不错,并没有在特别显眼的地方留痕迹,会露出来被看见只是因为他方才弯腰俯身和秦商说话,领口在往下略微垂坠。
齐璟轻咳一声,搭手替他翻了下衣领。
秦商好糊弄,秦洵搬出来已经用过很多次的老一套说辞:“蚊子咬的。”
秦商长大几岁的小脑袋慢慢能分辨出秦洵糊弄他诸如“是不是真有吃的”,但对于更深层次的东西,他还是一张白纸,没有概念自然就不会怀疑,轻易地相信了这老掉牙的四个字。
他忧心忡忡地仰脸望着秦洵:“三叔,三叔,你千万要保重呀……”秦洵还听没懂他什么意思,他绞着小手担心得像要哭出来,“你……你总是被蚊子咬……”
他的三叔好像特别招蚊子,身子会不会是有疾的,太可怜了,他长大肯定好好孝顺三叔。
秦洵眼见着误会好像挺大,又没法解释,只得想个办法转移话题,瞟到秦泓的纤细手腕光秃秃有些反常:“你的红绳桃核不戴了?”
秦泓垂眸也看了眼自己的腕:“绳断了,应该是年头太久磨损严重,我已经收起来了。”
绳子是可以换的,重点其实是编织在红绳里沉甸甸的心意,但任由它这么磨损断掉让人见了难受,不如换一条新绳继续附在腕上。不过看秦泓的样子应是把那串红绳从小戴大的,自它崭新结实时便戴在腕上,从不曾摘下过,许是不知晓这一点,恐怕还以为红绳与桃核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他瞥了眼用分外关心的眼神盯着他的秦商,无奈叹了口气:“要是还想继续戴着,改天叫人给你换根红绳吧,找个手巧些的,照着原先的绳结样式再给你编一条。对了顺便问问秦申那檀木串要不要换绳,说长不长也有些日子了,现在检查看看总比没准备的时候断了要好,你们俩去问问他,他哪儿玩去了?”秦洵看了眼两个孩子指的方向,一手一个抵着他们的背往那个方向轻轻推动,“去吧,去问问秦申,他要是也要换绳,到时候你们俩一起换。商儿快去,找你申叔叔去。”
打发了走了孩子,秦洵再度拢了拢衣领——注意力这种玩意,不放在哪儿便罢,在哪儿放下了一时就很难挪开,小孩子看不出“蚊子包”里的活色生香,大人就不一定了。
“已经挡住了,看不见。”齐璟用目光帮他检查了一下。
秦洵瞪了他一眼:“你还敢说。”
齐璟莞尔,又听到秦洵问他:“吉庆……很合陛下的心意吗?”
齐璟摇头:“不合。不过目前来看,他合吴公公心意。”
吉庆细心、听话又温和,应当是对他们的管理者较为喜爱的那一类性子了,虽说皇帝的意思是叫吴公公培养出能接“太监总管”位子的人,但吴公公目前恐怕并不希望他的徒弟们成长太快。每一个上位者,不到自己退位的最后一刻,都不愿意早早就出现另一个“自己”与尚且在位的自己争锋,说要培养接班人,他们或许会欣赏与自己相像的那一个,日后也会把重担交给这一个,但真正喜爱的,一定是最令自己顺心舒畅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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