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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情对钟悠悠来说,只是考试途中的一场意外风波。但是联想到费云和孟倩的关系,费云干出这种蠢事可能是孟倩暗示的之?后,她心情难免还是有些?糟糕。孟倩这女人就像是阴毒的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跳出来咬人一口。

她拉开车门上车,秦曜帮她把行李放进后备箱里,见她坐在副驾驶座上揉了揉太阳穴,像是有点疲惫的样子,便问:“怎么了?考试不顺利吗?”

这件事发生在考场里,暂时还没有扩散,闹出的动静虽然不小,但教学楼外面的人是不知道的。钟悠悠不想让秦曜担心,就摇了摇头:“没什么。”

秦曜给她系上安全带,又把脖枕递给她:“靠上这个会舒服点。”

即便钟悠悠不说,他也知道,钟悠悠大抵是在想孟倩的事情。

秦曜微微蹙了蹙眉。钟悠悠一直很独立,有些?时候,他很想帮她,但是他又怕自己帮了她,反而会?惹得她厌烦。比如说私下将九千万替她还给钟父,法院传票的事情,他都没有告诉她。

他自然是希望由自己来解决一切,她只需要躲在他身后就好,可他知道,以她的性格,却并不希望那样。若自己插手?过多,反而会?造成两人之?间的隔阂。

但他还是没忍住,顿了顿,问:“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钟悠悠笑?了笑?,侧过头瞧着他,眨眨眼:“有啊,帮我写作业!”

秦曜被逗笑?,微皱的眉头这才松展开来,嘴角微勾:“这算什么难事,明天把作业本和试卷带给我,我去开会?的时候,趁产品经理发表长篇大论时,偷偷帮你写。”

“真的假的?哇,秦曜哥哥你真好。”钟悠悠故意星星眼。

秦曜被她这一声叫得,手?一滑,差点没开到高速旁的田野里去。他耳根火烧燎原地红了起来。

“别闹。”

黄昏时分,太阳还没完全坠落,还在地平线残余着一点微光,星星就已经出现在头顶了。逗秦曜两句,钟悠悠心情也好多了,她看向前方的路,高速上车不多,笔直的公路像是没有尽头一样。

“秦曜,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不会?客气的。”钟悠悠忽然道,唇角翘了翘:“但是我自己的人生自己来才有挑战性。”

“你也见到了,前两天来找我的那个女人,是我之?前十五年的养母。”钟悠悠道,她既然穿了进来,她就打算为原主做点什么事情,“你能帮我找个律师吗?”

“我要亲手把她送进监狱里,判最重的刑。”

身边的女孩说这话时轻描淡写,脸上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但秦曜却觉得心中疼了一下。

钟悠悠从来没有对他提过,那十五年是怎么过的,因此他便也不提。她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并不是需要他保护的人。她是利刃,抹开蒙尘之?后,变得越来越无往不胜而夺目。既然这样,他愿意做她的盾。

秦曜低声道:“好,我会?替你找最好的律师。”

车子里?开了暖气?,暖洋洋的,钟悠悠脱了外套,抱着膝盖,蜷缩在副驾驶座上,觉得有点干燥,捞了瓶可乐开来喝。她见秦曜又半晌没吭声,便看向秦曜。

秦曜握紧方向盘,双眼直视前方,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脸上的神色有点沉。

钟悠悠忍不住笑起来,伸出手去捏了一下他的俊脸:“秦曜,你又来了,明明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你怎么比我还难过?而且你是没看见前几?天我让孟倩吃瘪的样子,我很厉害的,很记仇,也很凶,谁想欺负我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有人恶,我就比她更恶。”

秦曜被她占着便宜,心脏的刺痛感却总算稍稍缓解。

他沉默片刻,才露出一点笑意,单手?握住方向盘,伸手将钟悠悠掐在自己脸上不安分的手?拿开,顺势揉了揉她的脑袋:“恶什么,你就是小白兔,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我就烧高香了。”

钟悠悠差点没一口可乐呛出来:“…………”

小白兔???哥你认真的吗?你管混外校和混混打成一片、挤掉鸠占鹊巢的女主上位、手?撕养母孟倩的“不良”少女叫小白兔,你这滤镜开得起码有八百倍厚啊。

托秦曜的福,钟悠悠回?去的时候总算不用坐上那摇摇晃晃的大巴车,又晕车一回?了。但其他同学可就没她那么幸福了,还都得在条件简陋的大学宿舍休息一晚,第二天清晨才能回到学校。

钟悠悠回?到自己的公寓,放了一浴缸热水,扔了一颗颜色漂亮的沐浴球,舒舒服服地泡了半小时。

次日是周末,她计划睡个懒觉,起床后再查查IQ比拼节目《极限大脑》的相关资料,海选半个月前就开始了,正如火如荼地举行着。不过此刻是海选,关注度还没那么高,只在两个台开始了剪裁播放。

钟悠悠没浪费时间参加海选,是打算在市理科竞赛中拿个市级的名?次,直接获得进初选的资格。

她披着睡衣,刚打开电脑,放在一边的手?机忽然尖锐地响了起来。

钟悠悠正剥着水果,拿起手?机一看,是个陌生号码,难不成水电费用太多了,又要缴费?新买的房子已经住进来有段时间了,别的都好,就是这里?物价太高,水电费也交得多。

她擦了擦手,划开屏幕,却听到一声“姐——!”

“……”钟悠悠下意识就要挂断!钟玺佑厉害了啊,知道自己手?机号码被她拉黑了,现在都会换一个陌生号码打了,简直防不胜防。

可还没等钟悠悠挂断,那边就传来钟玺佑焦灼的声音:“姐,爸爸高血压进医院了,你有空吗?快来一趟吧,他都进ICU了。”

“……”

“怎么这么突然?”钟悠悠皱了皱眉,还是问了句:“医生怎么说有生命危险吗?”

钟玺佑回?头看了眼身后紧张地望着自己的钟父,钟父比手?划脚,恨不能接过电话亲自说。钟玺佑也生怕说没有生命危险,钟悠悠就不来了,于是赶紧道:“有,医生说,很有可能有生命危险,姐,你快来。”

钟悠悠觉得实在是突然,上次生日宴上见钟父,钟父的身体还看不出来任何异常,非常健康。而且原文里?也没有说过钟父有高血压什么的病史,怎么就好端端的突然躺进医院了呢?

钟悠悠的确是不想和这一家扯上什么关系,都已经搬出来了,至今为止也就在生日宴上见过一回?,便再也没有和他们见过,可是如果钟父真的重病、乃至有生命危险的话,她觉得还是得过去看一下到底什么情况。

犹豫了下,钟悠悠才道:“好,我收拾下待会?儿过去。”

这边,钟玺佑挂了电话,有些?呆愣,半天才面露喜色:“爸,姐居然答应了!”

“真的要来?”钟父面上一喜,简直激动得有点说不出话来,他使劲儿捶了一下病床,感慨道:“看来悠悠还是在乎我这个父亲的!你说说,刚才她听见我生大病了是什么反应?有没有很急切?有没有很担心?有没有担忧得恨不得立马就赶过来??!”

“……”钟玺佑无话可说,“爸,你想多了。”

这办法原本就是钟玺佑突然冒出来的一个点子。钟悠悠搬出家之?后,几?乎没见过他们。钟玺佑还能偷偷跑去翻教室送礼物,在学校里关注着他姐。可钟父却是几乎见不到钟悠悠的人,打电话钟悠悠不接,让司机去学校门口接人,也总没看到钟悠悠的影子——总不能强硬地把人绑来吧,那只怕钟悠悠更加讨厌他们了。

可没想到钟悠悠居然真的同意过来了!父子俩人沉浸在钟悠悠答应过来的欣喜之?中,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钟父现在是在装病,万一被钟悠悠识破怎么办?

钟玺佑心中一紧,连忙道:“爸,你赶快躺着,输液管呢,我去叫护士给你扎针!”

钟父只觉得自己这小儿子真坑爹,但做戏得做全套,他也就咬了咬牙忍了,撸起袖子等护士来扎针。

VIP病房的护士都一头雾水。这难道是有钱人的特殊嗜好吗?明明身体各项指标都测过了,没有任何问题!而且钟总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也因为保养得当,年轻得宛如三十几?岁的青壮年一样,现在站起来去参加马拉松都没什么问题!

可居然还是要求住院?还非要让他们给他挂针!那挂针哪能随便挂呀?

但钟总强烈要求他们,护士也就只好给他注射一点无关紧要的葡萄糖。

这样一连番弄下来,钟玺佑又觉得自己父亲脸色看起来实在是过于红润,一点也不像病重了的人的样子。于是拉着钟父去爬楼梯。钟父脸色铁青,扯了针,被儿子拽着,只觉得叱咤商场的这辈子从没这么荒唐过。

他爬了个十几?层楼,爬得气?喘吁吁,脸色苍白,才颤着腿回到了床上去,重新挂上针。

这时候钟悠悠才终于来了。

这是父子俩偷偷计划的事情,压根儿没告诉钟母和其他人。但钟母逛着街,就接到医院的电话,说钟父陡然高血压,晕倒住院,她才急忙赶了过来。路上又打电话问了下情况,得知钟父已经”醒“过来了,她才松了一口气。

一出电梯,和钟悠悠在病房门口遇见。

她怔了下,简直喜出望外:“悠悠,你也是来看你爸的?”

比起钟父和钟玺佑,钟悠悠更不愿意见到这位直接对原主造成伤害的钟母。于是她脸上神色淡淡的,没有多看钟母一眼,便率先推开门,走了进去。

钟母方才的那点儿喜悦登时烟消云散,变得愁云惨淡。为什么,身份已经还给了悠悠,她还是这样排斥他们一家人,到底什么时候悠悠才能原谅他们?她心里?有几?分刺痛和酸胀,定了定神,后脚才跟着进去。

病房里,只见钟玺佑无措地站在一边,钟父躺在床上,手?上挂着针,额头上挂着细细密密的汗水,倒还真像是病重了的样子。

他视线落在钟悠悠身上,竭力让自己显得虚弱一点。

钟母一急,连忙走过去:“怎么突然这样,前几?个月体检,你不是还身体各项指标都非常健康正常吗?怎么突然高血压晕倒?你的家族史里根本就没有高血压呀!”

钟母急得连珠炮似的问了一连串。

钟父连忙拿眼睛看向钟玺佑,钟玺佑顿时会意。虽然他也想和姐姐多呆一会?儿,但是比起他能在学校看到姐姐来说,爸实在是太可怜了,自从生日宴后就没有见到过姐姐,还是把这点时间留给他爸吧。

于是他拉着钟母出去:“妈,咱们去问问医生,爸刚清醒过来,您这么着急的问他,会?影响他休息的。”

钟母只觉得莫名其妙,又担忧又焦灼,但还是跟着钟玺佑一块儿出去了。

“悠悠,你也来了?”钟父假装不知道钟玺佑打电话的事情,剧烈咳嗽道:“玺佑这小子,多大点事儿,不就是高血压晕倒进了医院吗?我让他不要跟你说,不要打扰你学习,他居然还给你打了电话!看,麻烦你跑一趟!”

钟悠悠没作声,走过去,看了一眼他手?背上挂着的针,顺着针管看了眼瓶子里?吊的水:“你就只挂葡萄糖吗?”

“……”钟父不自然地转移话题,道:“悠悠,既然来了,你坐下陪陪我吧。”

“不了。”钟悠悠还没有坐下,便要走:“既然你没事,我就走了。”

“哎,别!”钟父顿时从床上猛然坐起来,哪里还有半点重病住院的样子。

钟悠悠停住了脚步,却没转过身来:“还有什么事吗?”

钟父看着钟悠悠的背影,只觉得一片颓然。的确,他这个父亲做得太不是了。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没见过自己亲生女儿的婴儿期、童年期。把她领回?家的时候,她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前十五年过得那么苦,好不容易找回了家里人,家里人却对她冷眼以待……

就像现在,他仍然不了解钟悠悠,他甚至不知道钟悠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钟悠悠也是重生的吗?若不是重生的,为何之?前三年还在渴求他们家人的关心,现在却半点也不在乎他们了?甚至于,他们苦苦哀求,想尽办法,她都不为所动。

她真的要彻底和他们脱离关系吗?

“悠悠,你能搬回来住吗?爸发誓,以后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到底我们有血缘关系,你不可以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无论再怎么恨家人,家人都是你的家人,这是无法改变的。”钟父仍在试图劝钟悠悠回?来:“我立刻让孟诗萱走,不仅身份还给你,以前,她从你身上夺走的一切,我都还给你。”

钟悠悠听得出钟父话里?的忏悔之?意,也知道自从她穿过来以后。钟家人都跟重生了一样,对她好的不得了。但是有什么意义呢?做过的事情,会?烙下永恒的伤疤,即便再怎么弥补,也无法抹去那些让原主煎熬的日日夜夜了。

她并不恨钟家人,可是,如果钟父觉得,这两个月来的偿还,足够弥补原主所受到的那一切苦难的话,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其实不是孟诗萱夺走了我的一切,而是你们曾经不愿给我那一切。”钟悠悠很平静,声音里也没有什么起伏。

“刚进家门的时候,妈处处排斥我,觉得我不如孟诗萱,什么都是孟诗萱的,我碰一下孟诗萱不要的玩偶,指责我是没见识,抢别人东西。钟玺佑呢,也不问青红皂白带着孟诗萱离开。其实你们处处偏袒她也就罢了,我无所谓,但偏偏已经做得这样明显了,还要说一碗水端平了。我后来养成那样尖锐、偏僻、易怒的性格,你们有没有想过,和你们脱不了干系?”

这还是钟悠悠第一次质问。钟父听得心里?绞着痛,跟被什么重重碾过似的,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是知道的,一直都知道钟悠悠在这个家里?日子很难过的,他是看见她一点点变得谨小慎微,最后在压抑中爆发,又走向另一个极端的,可是……

可是他怎么就从来没想着去管过,去给她一些?父爱啊!

他心中一时竟然还对妻子产生了一点怨怒,一个做母亲的,为什么会?这么狠心呢。

钟悠悠回?过头,淡淡地问:“你觉得把身份还给我了,我就该感恩戴德了?”

“不是,爸不是这个意思……”

但是钟父还没有说完,就被钟悠悠淡漠地打断:“时间一直都在往前走,永远都没有办法回?到过去了。今后无论你们是想继续补偿,还是想干什么,都和我没关系,最好是不要出现在我周围。我有我自己的人生。”

“你们对我有生恩,但却没有养育之恩。生恩,我已经还了。今后就一笔勾销。”

……对,生恩早就在那场车祸中还过了。

养育之恩,他们除了将她弄丢了之?外,还对她有过养育之恩吗?

钟悠悠以前总是冷冰冰的,嘲讽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钟父竟然从来不知,原来她居然是这样想的。她是觉得一报还一报,划分得清清楚楚,她不欠他们的。她的想法居然这样绝情,彻底不想和钟家有什么关系。

一笔勾销,她说一笔勾销……

钟父原本没有高血压,可此时此刻,竟然心脏一阵绞痛,难受地闭上了眼睛。

门外,从医生办公室回?来的钟母听见了这些?话,泪流满面。

悠悠说得对,孟倩和孟诗萱固然是导火线,可她才是罪魁祸首。即便她上一世能将两个孩子一视同仁,也不会?现在落得被亲生女儿这样憎恨的下场……不,怎么还能够一视同仁?她没有将百分百的母爱给自己亲生女儿,就已经是对不起她了!

钟母白着脸色,嘴唇发着哆嗦,踉跄走到走廊旁,终于忍不住,泣不成声。

钟悠悠出了医院。她猜到钟父或许是假装病倒,但她倒是懒得生气?,或许是因为不在乎,所以无论钟家人干出什么来,她心中都掀不起半点涟漪。唯一令人心烦的是浪费了一个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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