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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乌西坠,玉兔东升。

叶寒枝暂时只能权当自己没有听到顾朗和卫璃的对话,想起?初晨与?柳琬琰的邀约,本准备唤顾朗一同前去,但他却推脱自己还有要事没有处理,脱不开身。叶寒枝只能像昨日那般又跟君鸣狼狈为奸,不过这次她一开始就跟君鸣约法三章,不再沾酒。

这次出门的时辰不早,等到了酒馆已经比昨日晚上许多,掀帘而进,却赶巧正撞上砚青的琵琶独奏,叶寒枝和君鸣找了个角落的座落下,柳琬琰一见他们便是喜形于色,端上自家酿的好酒和几碟酱香卤味来,牛羊肉俱被切成片状,薄如蝉翼。

叶寒枝伸了一筷子便放下,眉头紧皱:“这香料放得有些冲人,西戎北狄的那些蛮子倒是爱吃这个味,我在边关待了几年,却始终吃不习惯。”君鸣却是喜欢极了,甚至还想再来一盘。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本已一曲奏毕的砚青怀抱琵琶正四处探寻着叶寒枝的身影,碧色的眼眸一见她便像是亮得摇曳了一池星河,他正准备趟过人群穿插而来,却被一只油腻肥硕的手挤过人潮斜插而来,紧紧拉住林砚青的袖子不放。

“这位美人,别急着走啊,”一个穿金戴银、肥头大耳的男人露出一个猥琐油腻的笑来,色眯眯地盯着砚青的碧色的瞳孔,眼睛都不舍得眨:“早就听说陇南的砚青公子生得一双碧眼,艳绝天下,后来没了消息,真没想到是来了长安。”

林砚青蒙在面?纱下的波澜不惊的神色猛然?一变,他之所以不在外人露出真容便是不想再惹出什么麻烦,勾起?自己那段不愿再回忆的肮脏的往事。他用?力想甩开肥胖男人的手,却挣脱不得,声音尽量平静尾音却忍不住颤抖地说:“你认错人了。”

“你这双碧色的眼睛,怎么会让人认错呢?”肥胖男人哈哈一笑:“我一听说这酒馆来了位碧眼乐师,一手琵琶名动长安,便知是你。”

他们正在纠缠之际,却见寒光一凛,林砚青的袖子被利落地切断,肥胖男人因?为骤然?脱手,惯性向?后地连退几步,踉踉跄跄地差点跌倒,他怒气冲冲地转过了头,本想寻人麻烦,看清楚那罪魁祸首后却失声道:“叶、叶将军?”

叶寒枝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巧了,这不是督查院左副都御史谢明远大人吗?”

叶寒枝虽是女子,却也是从?一品骠骑将军,他也不过一个三品官罢了,更?何况她表哥又是左相,身后还有卫家的势力,实在是不好招惹。谢明远本来还火冒三丈的神色瞬间转变,一脸阿谀谄媚,本就小的眼睛更?是只剩一条缝了:“叶将军,你这是做什么?咱们是同僚,有话好好说嘛。”

他余光望见躲在叶寒枝身后的林砚青,心底也大概有个谱了,只不过他实在是舍不得到嘴的肉跑了,胁肩谄笑道:“叶将军也瞧上他了?那今夜谢某割爱便是,谢某可不是催您的意思,您先用?着,等您玩够了,谢某再用?便是……”

话音未落,一记铁拳毫不留情地打歪了他肥胖的半边脸,力度之大,甚至让谢明远的痛得嘴巴都合不拢,涎水直顺着层层叠叠的下巴流淌。

“对砚青放尊重点。”叶寒枝冷声说:“他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可供取乐亵玩的东西。”

“你!”谢明远捂住疼痛不堪的左脸:“老子给你这个臭娘们几分?脸,你当真以为自己便能在京城横着走了吗?你别以为你身后是卫氏就了不起?,我好歹也是谢氏二房嫡子,谢氏与?裴氏皆为长安五氏之一,又早已经结秦晋之好,是你能撕破脸皮的吗?”卫家又如何,这些年除了卫璃这个仅剩的血脉还有叶寒枝这个外孙女,还能苟撑多久?

世?家大族,最重要的便是子嗣繁衍。子嗣繁盛,便能保百年兴旺,像卫家血脉凋零成这般样子,只怕长安五氏过不了多久就要成长安四氏了!

“撕破脸就撕破脸了,你不过一个靠祖上庇荫的混来的文官,又有什么胆子在我面?前逞能?”叶寒枝森冷一笑:“我在塞外浴血奋战之时,你在京中?享乐安逸,苟活的安宁日子还不是我这个臭娘们施舍给你的?”

叶寒枝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女人!按理说京中?高?官贵族几近全是君、卫、沈、裴、谢这长安五氏的血脉,大家都有沾亲带故的姻亲关系,又是在官场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脑子的都不会像她这么猖狂得罪人!谢明远恨恨地咬了咬牙,但他却不再跟叶寒枝呛声了,毕竟秋狩之时他也是见识过这女人的身手,再跟她闹下去,谁知道这个疯子做出什么事来,等着吧,明日他定要给这疯女人一个教训!

就在这时,君鸣推开人群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像是地痞流氓一样单手搭在叶寒枝的肩膀上:“这是我兄弟,你再瞪她一眼试试?老子还是君家嫡长子呢,谢明远你一个二房的在这里横什么横,谢氏大房正统嫡子都四个,真要继承家主代表谢氏,也轮不到你在这里囔囔。”

眼见谢明远眼含恨意灰溜溜地走了,林砚青愧疚不安地低声道:“都是我不好,给你惹麻烦了。”“他自己活该讨打,不关你的事。”叶寒枝笑了笑,柔声说。

林砚青抿了抿唇,心底既酸涩又升腾起?暖意,在此之前,他的人生只有凌辱和践踏。从?来,从?来没有人能这样维护过他的尊严……这样温柔地跟他说话。他这么多年来头一次有些想哭,却生生忍住了,柔媚一笑道:“今日之恩无以为报,砚青唯有献舞一场,或能让叶将军解解近日心头的愁绪郁结,一展欢颜。”

叶寒枝愣了愣,有些犹豫地望向?君鸣,君鸣呆呆地挠了挠头皮:“既有邀约,你要看便去看吧,我自己在外堂喝酒赏舞,这么大个活人,还能丢了不成?”

叶寒枝忍俊不禁,感激地跟君鸣击拳道:“你刚才暴跳如雷,骂谢明远的样子还挺有男子风范的。”“那是,”君鸣得意洋洋地扬起?双眉:“也不瞧瞧本大少是谁……”他一边说着一边回头,身后之人却早已没了影子。

“还真是男人如手足,兄弟如衣服……”君鸣哀怨地低声嘟囔道。

还是昨日的木屋里,昏暗的油灯亮起?,暖色的光芒笼罩了这间小小的屋子,窗外船桨拨动水面?的声音不觉,叶寒枝捏紧了手里的茶杯,茶香从?鼻翼萦绕,缠满衣袖,她却没喝一口,一只手搅着衣摆,颇有些坐立不安。她本来只是好奇想来看看,但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气氛实在让人如坐针毡、芒刺在背。

“何须这么紧张?”林砚青掀开面?纱,柔媚一笑:“武艺高?强的叶将军,我还能吃了你么?”

叶寒枝尴尬地弯了弯唇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林砚青笑而不语,修长的指尖拂过怀中?的凤颈琵琶,转轴拨弦,曲调渐起?。窗外便是滚滚长河,有不少文人墨客登船行乐,吟词唱曲,和着江声浩荡。然?而在这嘈杂的背景声中?,林砚青空前绝后的琵琶声却盖住了一切,他唇角浅笑,碧眸如玉,指尖轻拢慢捻抹复挑,只能让人痴痴地听进他的琵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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