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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珂清了清嗓,犹自淡然:“故人之子,你好生照料。”

话音才落,沈云珂大步迎出,径直走向屋舍的方位,甫一动身,那青年即刻朝着林毓走来,抱拳拱手,兀自朗然道:“在下沈云轩,敢问兄台贵姓?”

沈云轩眉眼修长,气质温润淡雅,仅仅一个照面,林毓已然心生好感,不及沉吟便朗声道:“姓楚,单名一个阔字。”

与林阔只有一字之差,林毓不消细想,张口便来,沈云轩神色沉静,柔声道:“楚兄用早膳了不曾?”

林毓微微一滞,“尚未。”

“鄙处粗陋,晨食不过粗粮粥饭,楚兄如若不嫌,与沈某同去用膳如何?”

攀爬了整整一夜,经沈云轩一说,林毓方才觉出饥饿,他望眼看去,沈云珂已然不见踪影,心知没了商量的机会,不片刻颔首相应,施施然随在沈云轩身后。

·

沈云珂轻车熟路,沈凝的卧居之处,他过去没少造访,此时迈入其中,心神之镇定,可谓波澜不惊。

一整座云隐山中,只有沈凝三不五时地外出,卧房书房各有一间,向来只掩门不上锁,留住在此的数名孩童虽然顽劣,对沈凝却是又敬又畏,莫说进屋,连屋外也不敢逗留,随沈凝习艺的少年人大多安分守己,最跳脱的老九沈云墨,充其量不过掀几片屋瓦,同样不敢踏入其中。

沈云珂起先也并非全无顾忌,有一回他大喇喇地站在屋内,从窗口与沈凝对上视线,沈凝只是面色一冷,事后也并未追加惩戒,自此他才愈发地肆无忌惮。

按着那时的情形,他自忖将会是云隐宗的下一任宗主,提前征用宗主的住处,稍稍想远了些,算不上什么出格之举,是以往来坦荡,从不觉心虚。

沈凝为孩童们辟出的书屋之中,除了开蒙用的读物,最多见的便是画论游记。

每隔近一月,沈凝总会带来一两卷字画,沈云珂寻访的目的尽在于此。

世人常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画论和游记恰恰是行路之人的著述,云隐山的方寸之地,同大千世界中的山河湖海相较,笼统也不过沧海一粟,他一面收揽笔下山河,一面发奋习武,究其目的,都是为了跳出这方寸之地的拘囿。

修行之人所追求的心无旁骛,要求摈除欲念,物我两忘,他却反其道而行之,以欲念为牵引,敦促自己不得懈怠,虽然进益飞快,但据沈凝所言,云隐宗的前一任宗主就是折道在此,年过而立之后再无进境,是以将他遣离师门,另寻高人相授。

原本接任宗主后再下山的打算,自那时起便不了了之,他为了下山而勤勉修习,既已能够无拘无束地浪荡,自然也没了勤习不辍的由头,旁人眼中精妙上乘的功法,在他看来都是怀璧其罪的麻烦,多时搁置不用,荒废了许久也不愿主动拾起……

书架、桌屉、衣橱内的暗格……多年收集的字画卷卷俱在,案头的笔洗、砚台、镇纸……摆放的位置与一年前无二,沈凝恍若只是出了趟门,不日便要回来……

沈云珂仰了仰酸痛的脖颈,颇有种无从查起的颓然。

眼下能够指给他线索的,只有从楼船上夺来的卷轴,他怔怔地看了一会儿,解开捆绑卷轴的丝线,按住一头,从一侧拉开,一连拉了数寸,都只看到锦布,直等拉到末尾,仍然见不到画幅,心下不由一惊,失口疑道:“画呢?”

他想起玉柳从容的神色,不甘心地来回翻扯,摸索了半晌,忽而发觉轴杆有些松动,提指在杆端抠按了两下,随即将杆心正正勾出。

沈云珂这才察觉,这道轴杆的横径比寻常的卷轴宽了不少,他在两端反复摩挲,片刻后寻出一条细缝,攥住一端轻轻旋拧,不多时已能取下一角旋盖。

他找了半天的画幅,就置于轴杆之内,只一倾侧,已然落入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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