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做个好妈妈吧（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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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谟可可,花荼蘼还没有去这条街尽头取回报酬，下一位客人就已经出现在店门口了。

考虑了一小会儿,花荼蘼退了回去,“进来吧。”

跟在花荼蘼身后走进店中的是一个穿着职业装的成熟女性,脸上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除了嘴唇上涂着透明的唇膏外,没有任何其它的修饰。

她脚上踩着一双纯黑色的低高跟鞋，虽然鞋子的跟不高,但如果她不是刻意小心控制，鞋子踩在地上还是会发出“哒哒哒”的声响的。

然而现实是，她足够小心仔细,花荼蘼背后几乎像是没有人的存在一般。

客人似乎非常习惯这样的做派了，对身上的衣服也很熟悉,大概是她活着的时候最常有的一种打扮吧。

……

“我叫吴玫，我弟弟叫吴贵。

我问我妈的时候,我妈解释说,是因为她最喜欢玫瑰，所以给我取名吴玫，而我弟弟的名字谐音就是玫瑰的瑰。

但我不信,我只是她随随便便取了一个名字，而弟弟是她寄予了期待的，贵，这个名字多好啊。

期望他将来能有出息，能过得好,能大富大贵……可惜，我家姓吴，所以我的人生不像玫瑰那样美丽，我弟弟也没有成为一个贵人。

刚开始的时候，我多开心啊，就算我的人生平平淡淡，甚至也说不上好，但是好歹我养得起我自己啊，我还养得起我妈！

刚开始的时候，我在想啊，我妈终于知道她的两个孩子谁更优秀了吧？

是我！是我才对啊！

但是我错了，我真不应该这样想的，我应该每天求神告佛，盼着我那个没出息的弟弟能大富大贵，能把自己活得像个人样。

只有这样子，我的人生才能只是我自己的人生，我才不会被我弟弟，被我妈，被我的家庭拖垮我的小家。

……

我妈从来都不承认她自己重男轻女，从我小时候，我就知道她重男轻女。

那时候小，总觉得是妈妈不知道我觉得委屈，以为如果我告诉了妈妈，妈妈就一定会露出震惊的表情，然后我非常失望生气地离家出走，接着妈妈就会冷静思考自己的行为，然后恍然大悟发现她真的做错了，最后愧疚地出来找我……

但是非常可惜，那天最开始我是像我想象的那样做的，妈妈的表情最开始也是震惊……

不止，那个表情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震惊之余还露出无法掩饰的嫌恶，好似我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让她觉得不满意觉得讨厌一样。

可我当时没想到那么多，当时我的全副心神都放在我想象中最后的结果上了，所以我看在眼里却没有深思，依然自己跑了出去。

那天真的很冷，冷得我直发抖啊……

一开始我觉得兴奋，以为我妈终于会醒悟了，后来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我忍不住往家的方向走，我想，可能我妈找不到我，是我跑得太远了。

真傻，其实她根本就没来找过我，她始终都不觉得……不，其实她明白，她知道其实她自己是重男轻女的，但是她不觉得她错了，她觉得我这个女儿就应该为她的儿子付出。

她觉得她愿意维持表面上的公平是我的一种荣幸，所以我愤怒地说出真相，她感受到了冒犯，既然错的是我，她为什么要担心呢？

那天我自己回了家，家里和以前差不多，就像我什么都没说都没做一样，只是厨房里我没洗的碗还泡在水里。

我还是去洗了碗，一个人在厨房里收拾干净后才回到我自己的房间，闭上眼睛我不断地想起我妈的那个眼神。

我妈大概永远也想不到，她那个没有藏好的眼神究竟有多伤我，我忍不住去想，难道真是我错了吗？

如果不是我错了，我妈妈，亲生妈妈，怎么可能对我露出嫌恶的表情呢？！

于是我开始不再争论，我只是比以前更加努力，成绩要比以前更好，要成为能让妈妈露出笑容的第一名。

要对弟弟好，要成为让妈妈不再嫌恶的好姐姐。

但这是不对的，我很久很久以后才明白。

久到什么时候呢？

久到我的女儿跳楼自杀前问我，“妈妈，你为什么不能看看我，爱我呢？”的时候。

抱着我女儿的尸体，我才明白，可这时候明白，有什么用呢？

因为想证明自己是个好女儿，想证明我不应该是被嫌恶的，所以我忘记了我已经长大了，需要慈母的年纪可以过去了，幼鸟该离巢了，我也有我自己的女儿了。

我的人生一直在追寻，在追逐，可我追逐的是我遗失的自信，我想有一天让我妈妈醒悟，让她后悔没有好好对我，然后我再告诉她，她没有机会了！

但是何必呢，我为什么要苦苦追寻根本没有用的东西？

我为什么偏偏让我的女儿变成了另一个我？为什么我变成了我更加讨厌的一个妈妈？

我真的做错了好久好久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