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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真伪面目
伊露丽芙岛的后台老板连夜陷入急救状态,赌场与酒店波诡云谲的氛围在这一夜隐入更深的迷雾,让外人辨不清其中的门道和方向。
迷雾的表象仍然平静祥和,酒店前台经理操着一脸塑胶质地的职业化笑容在每位住客面前熟练地操作电脑,侍应生在各层走廊内以盛装舞步似的规定步伐端着酒水和夜宵穿梭,为通宵达旦点灯鏖战的贵客们送上凌晨的慰问。
顶层豪华套房内,游灏东从一小时之前的满腔恼火愤怒状态中缓过劲了,在微微泛起鱼肚白的窗前打电话。他还不忘将窗帘全部放下,只在窗上留下自己一动不动的灰色剪影。
“爸……对不住您老人家,失手了。”游灏东懊恼的口吻里透着不甘。
“你还好吧?”电话另一头是个弱质沙哑的中年男人声音。
“我没事,我好得很!就是他妈的咽不下这口窝囊气!”游灏东还在琢磨麦允良和简铭爵那俩不要脸的关键时刻点的炮,根本就是故意耍他!并非严小刀有多么牛逼,而是他输得真窝囊啊。
“爸爸,戚宝山手底下那个严逍来了。完全搅了我的局,一丁点面子都不给我留,这就是不想给您面子啊。
“……爸爸?!”
回应游灏东的是一段很长时间的沉默和酝酿,沙哑的嗓音摩挲着紧促的喘息。
“戚宝山……咳,东东,不要管那个严逍,不要吭声,不要对付他,千万不要闹事。”
游景廉连续用了四个“不要”,眼瞧着恨不得从手机传声孔里伸出两条胳膊,拼老命似的薅住他儿子,按回到椅子上。
“我就没闹,我没动手,已经够忍让严逍那个张狂样了!他把姓凌的带走了,明天就要登船回程,爸您就这么怕他?”游灏东压抑着。
“我怕他?呵……呵……”游景廉哑着嗓苦笑两声,比他的儿子更加压抑,“东东,你以为严逍是什么人?他是延庆道松江道或者三街五市哪家野场子里收保护费的打手混混吗?他本来可以是个让你在脚边随意碾着的、完全不值一提、微末不入流的小混混,可他偏偏现在就不是了,他背后是戚宝山啊。你跟他较真,不也就是跟戚宝山对着干么?”
游灏东:“他……”
游景廉其实很想明明白白提点他的儿子,在这世道上混,早已经不是“人靠衣装马靠鞍”的时代,而是“人靠身份马靠血统”。东东啊,你若不是总商会家的大公子、临湾港口集团握有实权的少东家,谁又会把你放在眼里?你走在路上还会像现在这样,随时有人给你让道、还有人为你掀帘提鞋?
“我跟那谁没仇怨,我就是看不惯他的嚣张。”游灏东道。一般比较嚣张厉害的人,确实不能容忍眼眉前有个人比他还要嚣张、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东东,别惹戚宝山的人马。他让严逍过来,却又仅仅支出来严逍一个人,说明那老东西他心里也没底,他也害怕。这只是个‘试探手’,后面肯定还留着后手……”游景廉顺着轻挪缓步的思维说,“你看,他就没敢让严逍和裴逸一起过来,为什么?怕这两人都折在境外回不来,他也就完蛋了……”
游灏东哼了一声:“算了,不过是个瘫子,值什么可争的?我就是不爽姓严的。”
游景廉对着房间内颜色冷漠的白墙摇摇头:“你不爽他干什么?他配跟你争?他不过是个草根出身、当初谁知哪个养出来的崽,爹妈是谁都不知,你是什么身份?你是我命根子,比他金贵多了。
“严小刀不过是戚宝山的干儿子,又不是血缘亲生,戚宝山也未必多么在乎他一条命,可是你呢?我多宝贝你啊……”
老子的话让游灏东十分受用,心里很不情愿地达到了平衡,终于乐意暂时咽下这口恶气,以后有机会再算后账。他一根筋的脑瓜子也听出来,他父亲担忧的是背后人物戚爷,虽然他也不认为戚爷有什么可怕的。
“那,那个叫凌河的该怎么办?爸爸,您到底跟那个人结什么仇?您为什么非要让我来船上抓他回去?”游灏东挂断电话之前才想起问到正经事,差点忘了。
“也不是非要抓他,哪怕请他回来谈谈也好……可还是让戚宝山占先一步……咳,走一步看一步吧,等你回来再跟你讲。”游景廉在他儿子面前轻描淡写,那淡然缥缈的口吻,形如他面前雕花高脚茶几上线香燃起的一道轻烟。
游景廉穿着暗色绣花真丝睡衣,坐在晨光下凉滑的房间里。
房内昏暗,四周影影绰绰,摆放着许多木偶雕像,在阴影里活像是屋内飘着一堆鬼画符。游景廉站起身,手擎线香,对着木柜之上的鎏金佛像恭敬地拜了又拜。
却还嫌不放心,睡不安稳,这人又挪到大立柜前,拨开一排厚重冬衣,露出里面的木雕暗格。他对着暗格内供奉的白龙王佛牌、符咒、佛手、圣水等等一堆神乎其神不知所云的“圣物”,依次拜了又拜。那副淡泊虔诚的面孔,却让额头鬓角不断洇出的汗珠出卖了心境……
偶像不怕多,只要灵验管用就都供起来拜。
戚宝山为什么先下手为强抓了凌河?……
戚宝山是要“除”还是要“保”呢?这人难道跟自己盘算的一样,打算狭人质以令诸侯,然后对我等不利?……
游景廉坐在躺椅上翻来覆去,至天明仍然睡不着觉,躺椅上都已浸透一席冷汗。
他可不敢对他那脾气硬朗情绪急躁的宝贝儿子说出真相,他儿子那副直肠子就坐不住个事。这么些年苦心经营,如今身居高位独当一面,怎么敢说出来。
……
津门又一位大佬、稳坐临湾港口首把交椅的游景廉,手边也握着前些日子突入而至的一条短讯。
【老三,不能再心软,不能再耽误。事不宜迟,快刀斩乱麻,斩草务必除根。除掉那个年轻人,十五年前那件事,除了咱们四个,再也没有第五人知道。】
……
这一宿的未眠人,也还不止游家父子俩。
酒店电梯指示灯亮了又暗,由下而上往顶层去了,最后停在游灏东所住的顶层套房。麦允良换上一身低调体面的西装,衬衫和袖口上缀有花边,站在金碧辉煌的电梯里,对着投射在亮金色墙壁上自己的身影发呆。
他是特意要求服务生带他上楼,不是凌晨出来梦游的,顶层需要贵宾门卡和密码。
他手里端了一瓶高档勃艮第红酒,走到游大少爷客房门前,服务生颔首后退着速速退开了。麦允良立刻又畏惧后悔了,盯着那扇门已胃部不适作呕。然而门猛地开了,他来不及再退散,两名游家保镖露面,一左一右直接架起他的胳膊,架了进去……
套房,外间保镖坐镇,悠闲地翘着二郎腿抽烟,让烟雾团团罩住内室的隐秘。
里间卧室,游灏东扔掉烟蒂,一脚将麦允良踹到大床中央。这一脚是踹在腰窝,麦允良后脖子疼出一层汗,不敢喊疼。
没有任何温存,直接粗暴相向,游灏东压在麦允良后背上一句一句地发狠。
“妈/逼的你给严小刀点炮!!”
“你还敢露面?在老子面前表忠心吗?”
“大明星?呵呵,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干什么的?”游灏东对着麦允良埋进软床露出来的半边脸舒畅地喘息道,“你就是干这个的,我都看过,我看过你那些东西,所有的,你那些无比销魂的视频……”
麦允良随着那些粗暴动作不停颤抖,被游公子故意刺激他的话搅得心如死灰,身体剧痛但眼里没有眼泪,已经习惯了,实在支持不住的时候从唇舌间挤出一片支离破碎的声音。
游公子原本并不好男人这一口,都不愿浪费了他的琼浆玉露,今夜这事纯属泄愤。面对这样“人尽可羞辱之”的白饶的猎物,他的心理就是不操白不操,纯为发泄一肚子怨气,只当是操了严小刀了。
麦允良在痛到魂飞天际意识朦胧的时候,内心偶然划过凌河凌公子的面庞身影。他真心羡慕凌河,他猜想凌河这会儿大约已经换上干净衣物、被严先生从浴室里抱出来,安安稳稳毫无顾虑地睡在房间里,或许还睡在那位严先生的枕边、臂弯里,俩人可心可意地……
麦允良觉着他才是樊笼中亟待被拯救的那个可怜人。凌河远不是最惨的,他才是更惨一只猎物。凌公子是一尊娇客,有专人护着,安然无虞的,而他自己,都不知明早还能不能从这张床爬下地。
卧室小桌上,随意立着一只大屏平板电脑,某一电子产品名牌刚刚召开发布会推介的最新款,国内尚未出售。这是之前在靶场上,渡边仰山私下打点游公子的一片孝心。游大少爷倒也不稀罕这玩意儿,但境外旅游途中没带啰嗦的行李,手边正好拿这个新款打发时间。
游灏东顺手抄起那瓶价值不菲的五十年勃艮第,拔开瓶塞,将瓶口往身下人那最脆弱处摁下去……暗红色酒水流了一床,触目惊心……
两人都未曾注意到,桌上正对大床的那只平板,一直黑着屏,却在摄像头位置放射出一点莹莹的绿光。绿光拖长了间隔时间,促狭似的断断续续闪烁……
隔壁的房间月淡风轻,一派祥和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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