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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香炉里的熏香袅袅绕绕到她鼻子里,她才一个激灵惊醒。自己——已经坐到一张古朴的七弦琴前了!耳边——已经响起了琴音!
她痴痴呆呆干坐在那里,别人都已经开始了,她还是想不起弹什么曲子。
人生最悲催的事,莫过于此吧。
日后跟她那些狐朋狗友一起,就是酒醉千场,也无法解此刻忧郁于万一了。
考场似乎所有的人都注意到她了,包括——那个高高在上的主考。
六百人里,终于有了一个紧张地什么也不会的考生,可以圆满了。上官那颜心里悲凉地想。
所有悲愁都涌到了心口,就跟平日独自在偏僻的府院里无人陪伴一般的悲愁。
只有一张琴伴她年少春秋。
她鄙夷所有的儒家经典,将它们付之一炬。独自在夜里的中庭,一人,一琴,一月,奏自己的年华。
不知不觉,她双手按上了琴弦,目无所视,心无所想,只是任凭十指拨弄音弦,一丝一丝释放满腹的悲愁。
同轮的五名考生都奏完曲,退了场,上官那颜还沉浸在自己的愁绪中,琴曲如诉。她不退场,其他等待的考生也不好上前。于是杏园便出现了她一人独奏、数百人聆听的场面。
无数双目光聚到了这位青衣单薄的少年身上,看她沉醉曲中,纤指在弦上翻飞,或按或拂,或拨或挑,袖衣如舞。
终于,愁怀初展,琴曲尽。
她不知自己是怎样走到人后的,也不记得有没有忘记礼仪,有没有对着高楼鞠躬。也顾不得那些对她诧异的目光。算了,欣儿还等着她回家吃饭的吧。
她怏怏地站在锦绣地毯上,等待最后的收尾。
所有考生试曲后,案椅香炉都撤去,那白袍的主考终于下了楼阁,他将手中的白绢交给侍从,那侍从便按着上面所记,一一念出录取的少年。
前十位,没有自己。上官那颜垂下了一颗泪。
前二十位、三十位,还是没有自己。上官那颜又垂下一颗泪。
前四十位、五十位,依然没有自己。上官那颜抹去了眼泪,罢了,该考虑要不要回家跳池塘了。
“第六十号学子,夏颜。”侍从高声喊出,“请六十名学子上前领取仙韶院入园凭证!”
上官那颜呆了。自己没有听错吧?真的有自己?她拉过身旁的一个少年,问道:“这位兄台,第六十号是谁来着?”
那位兄台因落选正满腹心伤,狠狠瞪了她一眼,“最后一名叫夏颜!”
上官那颜乐不可支地甩下他,往前方走去。最后一名就最后一名呗,反正终于是成功了!
她与另外被选中的五十余少年往高楼走去,见那高处的主考下得楼来,亦朝他们走来。远远看着,便觉其风姿高拔,步履如风。侍从随在他身侧,端着盛满紫金发簪的托盘。那主考从各少年面前走过,一一给他们簪上紫金簪。
上官那颜心情激动,当轮到她时,她上前一步,抬头看向主考,霎时,她心中某处一阵扑腾。这是——谪仙么?
他瞧着她,幽深的眼波在她心中掀起巨浪,入鬓轩眉挑得她魂魄不知所踪。玉带束发,白袍飘摇。整个人俊美无俦,光华不可逼视。
上官那颜在他面前止步,有溺死前的窒息感。他执着一根紫金发簪,簪入她男儿妆的发髻中。袖角拂到她脸上,一阵酥麻感传遍全身。满袖馨香从她鼻端蔓延,她如痴如醉。
“不必妄自菲薄,你是此场魁首。”他眼眸似悲悯,似无情,似洞悉,又似冷漠。
上官那颜身体僵硬了。她是魁首?那为何将她排在最后?
他似乎明白她的疑问,但他深海般的眸子不波不兴,没有为她解答的意思。
上官那颜在他面前只感晕眩,没有了深究的心思。继续在他目光笼罩下,她觉得自己一切的伪装都无所遁形。她的身份,她的妆容,能瞒得过他么?
所有的礼毕,他回身走向一旁。侍从跟上去,似乎有话说,“大司乐……”
这三个字传进上官那颜耳朵里,她心里又炸开了雷声。他、就是大司乐?!
帝国首席乐师?她此后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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