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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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恒：“你直说便是。”

琼珠：“听闻安王自小便从武，年少时候没少上战场，倒不是说有什么错，只是……见惯杀戮，脚踏黄沙枯骨，心易生麻木，未必会觉得一朵花一株草亦有生命。养花学问诸多，越是名贵的花种越难养，气候，水源，土质，甚至是一铲子下去力道深浅都能定其命数，但其实，气候水源土质甚至是养花的手段都不算最难得，最难的，是耐心。”

琼珠在一片粉色的花田前站定，蹲身欣赏，萧恒一并站定，有些出神。

“朝中事务繁多，人脉冗杂，有时候要办一件事情，兴许就和养花一样，小心翼翼不惊扰，为它筹备诸多存活条件，细心培育，静心等候结果，到最后还未必会开花，但不能为此心灰意冷，失败一次就再来一次，因为既然失败，定有原因，非得找出这里头最细小的那丝偏差，方有成功的可能。”

琼珠冲萧恒笑了一下，收回目光时若有所思：“王妃定是希望你在这一丛丛柔弱的生命中，练就最好的耐心与细心，不惧挫败，遇事有谋。”

萧恒愣住。自记事起便有了这些舒心怡人的香气颜色伴随他左右，以至于他从未去想过，它始于何时，以至于多年之后，它们一直存在，成了他的一个小爱好，旁人每每打趣问起时，他只是笑着含糊带过。

琼珠撑着腿站起来，拧起眉头认真道：“我倒是好奇，世子该不会每次领人来观赏这片美景时，都要半真半假的自我打趣一番吧？”

萧恒竟难得的有些局促：“自然不是！”

相反，每当有初次造访的友人来此是，总会笑着打趣盛名在外的安王府世子，关起门来竟是一个惜花弄土的匠人，又道他这片姹紫千红，比那闺阁女郎的院门还要多一丝风情，多少损了些男子雄风。

萧恒的院子几乎没有外来女子踏足过，今日琼珠来，萧恒想到友人们平日的打趣，下意识的觉得琼珠说不定也会这样想，鬼使神差的，他先一步自己打趣自己，此刻想来，这反常的决定里，多少有点刻意解释的意图在里头。

结果，他一句解释都没有，反倒被她说的无言以对。

琼珠面纱外的一双眸子灵动闪烁，满是柔情：“世子往后可千万不要这么说了！”她弯腰去碰最近的一支花茎，轻轻一点，花身颤抖：“若非是极其细心的照料打理，便不会开的这样好。”

“它们若有眼耳口鼻，花枝为臂，花茎为足，得世子这番悉心培育，便是远远瞧见你的影子都要手舞足蹈，欢笑夹道相迎，以最美的颜色示人的。若有友人来访，就更要绷直身子绽开给你挣脸，可谁想你领着有人走近，它们一腔热诚，迎上你的一番打趣，这该有多失望呀。”

萧恒从未听过这样的描述。可是琼珠说的认真，措辞特别，他再望向这片花田时，好像真的看到它们一个个羞涩的扭过半张脸来，眼神里带着疑惑与期待。

萧恒心头一动，慢慢蹲下。

身后，彭贞听得眼睛都要红了，女儿家本就善感，她看向花朵儿的眼神都变得格外柔情，恨不能冲上去找一找她们的手在哪里，眼睛在哪里，再真诚的解释一下她就从来没有打趣它们的意思，它们都可美可美了！

她太激动，眼神无意扫过一旁的萧武，满腔的温柔幻想还没来得及发散，瞬间被萧武的表情吓得烟消云散！

夭寿哦，二表哥也会露出这种表情！？

双目温柔似水，唇角微挑含笑，不是被哪朵花仙子摄了魂魄吧！

彭贞不动神色的小碎步后移，试着从萧武的角度往前看去，目光所及，是琼珠姐姐前面的那片花田。

忽的，萧武脸上的温柔消失殆尽，慢慢转过头来盯着彭贞，眼神以肉眼可见的变化降温至冰冷，微挑的嘴角像是在施放威胁：你，有事吗？

彭贞吓得立马转头往前走，再不敢多看一眼。

萧武笑了一下，目光重新落在琼珠身上，继续方才的设想——如她这般看待事物，难怪给自己的秦筝起名小檀。

他的脑海中自发生出琼珠捏着块小帕子蹲在秦筝面前，给她的小檀“搓澡”，一边搓还要一边自言自语“小檀，这个力道你会不会疼呀？”、“小檀，还要搓哪里呀”？

然后，萧武没忍住笑出声来。

琼珠和萧恒一同转过头来，眼里是同种疑惑。

萧恒被琼珠那番说法触动，正若有所想，就被萧武的笑声搅了个细碎。

萧恒眉间一拧，语气里颇有威慑：“很好笑吗？”

琼珠比较直接，她飞了萧武一个眼刀，在意念上将他剁碎，同时发出心声：对呀，很好笑吗！

萧武猛然对上两双不善的眼神，自知方才走神失态，立马收了笑，神色严肃的走到花圃前，对着那些千娇百媚的花儿抱拳一拜，郑重道：“萧某于诸位面前失态，都是萧某的错，千万莫要责怪这边两位，诸位宽宏大量，莫要计较。”

说完，他强行压着唇角，负手大步离开，像是去追赶前头的彭贞。

萧恒无言以对，苦笑摇头。

琼珠看着萧武的背影，咬牙想：他绝对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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