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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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很久之后，他甚至都忘了那妇人的眼耳口鼻究竟是什么模样，仍觉得那副画卷，那人，是世间最美。

他说到这里时，意外地发现琼珠的脸色很不好看，很是古怪，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跟李道和赵澜他们说起这事时的场景。

那时他们都已经长大许多，男子聚在一起谈到女人时，话题难免变得暧昧。几人听罢他的故事，便坏笑起来，揶揄他是将那女子当做了他的梦中神女，还是在那样小的年纪，对一个有家室的妇人。

为此，萧武发了很大一顿脾气。他说不好是为什么，总归是不愿旁人用打趣的语气说到她，更不愿意旁人用污糟的想法来诋毁。

也许每个男子心中都会描绘一个最向往的女子模样，从形态到面貌，从品性到趣好，无关风月，只因美好。

可有时候，心中明明不是这么想的，被人有意无意一提，心思好像就偏转了，越来越是这么回事。好比他将那年那日的场景和人记在心里时，并没有任何其他意图，却在好友一番打趣之后，下意识就在欣赏女子时，将那人作了一个标准，一个参照。

“两年前，红棉在王府宴席上为母亲出头，不知怎么的，当时她的模样，竟让我无意识记起了当年那位夫人，许是有了那位夫人在心中的印象加持，再看红棉时，不觉就更入眼了。”

萧武试图轻快的道出他有生以来趋势可数的少男心思，可越是想简单说明，就越觉得复杂难言，唯恐会被琼珠看成一个从小就心思龌龊的男人。

“可我真的没有别的心思，只是……只是想对她好而已。唯一一次唐突，是……是……”萧武不好意思摸摸鼻子：“是心中烦闷，醉酒解愁，瞧见她时想起一些关于那夫人的旧事，便……便握了她的手……此外再没别的了！”

越说越远了，萧武赶紧把话题拉出来：“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好男人，至少我对红棉的起意，并没有你说的那样纯粹，甚至……都不敢说是真的冲着她这个人去的。方才你那顿呵斥，将我说的多么委屈似的，其实不然。”

“至于红棉说的那些话，你就更不必放在心上。”

沉默许久的琼珠忽然抬眼，静静地看着他：“你是想说，你对我……其实和红棉一样，我也为王府对战薛府，也让你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位梦中神女，所以才有了那样的心思。你对我和对红棉一样，并不纯粹，甚至不是冲着我这个人来的，所谓我也不必觉得自己辜负了别人的真心，更不必有什么心头的负担，是不是？”

她一字一句，说的清晰明白，萧武听得几乎快维持不住脸上的笑。

琼珠的心根本不在这里，萧武不是看不出来，他甚至觉得，她在儿女之情上的心思压根就没动过，她全部的心力，此刻正放在他不知名的某处。于情于理，他应该将这段意外曝露的情意变得无足轻重，不给任何人负担。

可当琼珠平静的将他的意图领会，缓缓道出时，他却觉得比什么都难受。

真的像她说的这样吗？

当然不是。

他从未将琼珠当做过那位夫人，更没有将对那位夫人的好印象加持在她的身上。至少那一日，那一位夫人带给他的震撼与启发，远不止在船头时，那幅刻在他心头的画卷。

可是琼珠话已至此，即便还有很多别的，也没有解释的必要了。

萧武顾着藏好自己的情绪，并未看到面前的少女，一样在努力的藏着心底汹涌的震惊与激动。

很多年前，茫茫海面，船舱……少年……

还有那个……她甚至说不清是什么人的夫人……

这于她来说，更像是一场梦，而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过。

像是被打开了什么记忆的魔盒，一个纤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水流湍急，遇石则绕，遇岔则分，可始终未停下前行步伐。永远也别怕，更别停下。】

琼珠的表情实在不怎么好看，萧武不知道自己哪里讲错了，试着喊她的名字：“琼珠？”

琼珠眼神一颤，再望向萧武时，神色都变了，她的唇瓣微微张合，好半天才道出一句：“东海北岸……改泗泠河道……船帆之上……水蛇腾商号……”

她声音虽然小，但说的清楚，萧武听完，如遭雷击一般定在那里。

当年，他的确是被送到四泠河上岸，报官府，等候家奴前来接应。

上岸回头时，船已经离岸，他远远地看到了船帆之上，印了水蛇的图样。

后来他才知道，那是经营水上生意的商家商号。

“你……”你怎么知道？

两人相对而立，只剩一片死寂。

萧武敢对天发誓，他从未往这上头想过。

他甚至都不相信这天底下会有这样的缘分！

“难道……你……”一句简单的询问，他怎么都憋不出口，嗓子眼像是堵住了一样。

他听到琼珠喃喃自语的说——

“我上过那条船……可她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