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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城直阳门里有一处宅院尤为引人瞩目,不说内里,单看那高两丈、用大理石堆砌的院墙,能从街头围到街尾,就可知里面该是怎样的琼楼玉宇了。
西泠月望着那显赫的门庭,微蹙了眉。
摄政王是头吃人的豺狼,即便粉饰的再好,也改不了他骨子里的杀伐专横,在对待越王一事上,他纵容到甚至有些害怕巴结的意味,很是反常。
转动的门臼发出的“吱呀”响动,让她回过了神,两个灰袄小帽的门房从朱红色的大门内探出了头,转着眼珠子打量了他们一遭,且不耐:“何人?”
这两个门房长的就像那刚长出来的豆芽菜,软趴趴的,一瞧就是从江浙过来的,也没个礼数。
世子要顾忌,但奴才总没这么大的派头!
徐得海在西泠月身边不动,那四个小内监会意,上前哼道:“世子调/教奴才不得法,便该交给咱家拖到宫里好生调/教一番,再出来,少个玩意,也就服帖了。”
他们做太监的,最擅拿腔着调、阴阳怪气的往人身上捅刀子。
那两个门房总算不是傻子,见那姿态和嗓子也晓得是宫里出来的,只是飞扬跋扈的越王府待久了,便不晓得“怕”字怎么写,冲内监唾了口沫子:“去了根的阉狗,也敢来咱们世子府撒野?惹怒了爷们,当场打死拖进去喂世子爷养的将军!”
太监在宫里再怎么卑躬屈膝,可到了外头,那必然是要高人一等的,何况身后还有禁中的銮舆内监和天子在,四个小内监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是这种待遇,本就死白的脸更是难看。
徐得海的脸也很难看,叫退了那四个小内监,喝道:“圣驾在前,不得无礼!”
天子要驾临,早有内监过府传过话,这两个门房也晓得,却依旧不怎么敛容,不端不正的行了礼,这才一左一右拉开了门,四只眼直直的盯着西泠月看。
都说当今的傀儡天子模样妍丽,更甚女子,谁都想看个究竟,只可惜有飘纱遮挡看不大清,还想再凑近些,那位带着飘纱帷帽的天子忽然一摔袖袍,怒道:“如此刁奴,实在可恶!朕不见这世子了,朕要去找叔父好生说说!”
做皇帝做到这份上,莫说这正主,就是旁人看的也憋屈,偏他们还是他身边伺候的,只能一道憋屈。徐得海与天子感同身受,只是在宫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皮子,也没天子这般的受不得气,一面安抚,一面敲打:“圣上莫要为两个腌臜奴才动怒,见世子才是要紧,左右圣上回宫后怎么着也能见到王爷,王爷雅量高看世子,难不成还要再高看两个奴才么?您又何必跟两具死尸计较。”
天子听了这话,果然顺了气儿。
那两个门房终于知道怕了,天子没分量,可他后面的摄政王却不是好惹的!当即跪倒在地,牙关直颤,打着摆子告罪。
天子哼了声不理他们,背着手,扬眉吐气的抬腿进府。
那两个门房再不敢怠慢,小跑着也进去通传去了。
都说主子什么样,奴才也什么样,反过来亦然。
西泠月在前厅里等了两刻钟,那越王世子刘温才伴着两个杨柳腰、芙蓉面的美姬不紧不慢的从内宅里晃过来。
见了天子也不参拜,一左一右搂着两个美姬就坐到了敞椅上,油头粉面的刁滑貌,看也不看上首的天子,只管同美姬调情。
开国之初,刘氏宗祖曾为圣祖爷出生入死才打下了这江山,圣祖爷感怀忠臣,封刘氏宗祖越王称号,赐江浙富庶之地为藩地,世袭罔替。
代代相传,刘氏子孙却渐变了心肠,直至如今这般猖狂模样。
看着那个越王世子,西泠月忽然就明白了摄政王的用意。
他那样豺狼,不吃人便是发大恩德了,断然不会容忍底下有人与他并肩,甚至骑到他头上!他之所以这般纵容示弱,是在催促,催促那越王刘文韬趁朝廷危难,拉拢剩下三位藩王一道起兵造反。
那么他就可以一网打尽,也不必再等朝堂上拉杂着议什么削藩,他是已经起了交兵的心,想直接撤藩。
他这人城府又极深,绝不会只是冲动为之,定然是早有准备,胜券在握!
她这般想着,心中更定,也不耽误面上薄怒顿生,拍了桌子:“大胆!朕在这里,你竟然敢如此不成体统,枉顾君臣之礼?”
跋扈惯了的人,又见朝廷里能做的了主的那位都这般逢迎,就更不会把一个傀儡天子放在眼中。
刘温嗤笑一声:“朕?你算个什么皇……”他说到一半哑了声,只因他终于抬头见到了天子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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