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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庚不逊,反而得到了楚侯的礼遇,这是什么道理?
可是观楚侯行止,他的高兴和对长庚的礼敬,并不像是出于虚伪作态,这就更是让人疑惑了。以楚侯之尊,又是作为长辈,就算让长庚屈居于下,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怎么被顶撞之后,楚侯非但不恼,反而对长庚敬重有加?
这使他们相信,楚侯心里一定一早就有了数了,毕竟在场的来使当中,唯独晋侯,年貌合适,身份合适,能配得上他的独生宝贝女儿。楚侯一早就心意已定,如今召人前来入席,此是借故发挥,让长庚能有个名目而已,其二亦是向人宣告,晋侯长庚乃是楚侯的女婿,从今往后,楚国与晋国便算是结盟了。
这两国实力浑厚,积数代之威,声势之大,九州难有匹敌者,一旦结盟形成,于楚国是如虎添翼,于晋国更是不必赘言。
这利于两国的划算的买卖,用婚姻就可以维系,昔秦国公主嫁晋国公子,秦晋之好传为佳话,二十年来交情不减,今日楚晋再来这么一桩婚事,加之楚国与晋国于周国一南一北正有合围之势,布防黄河汉江,南北水域把守住,那么进可遏制秦国咽喉,退亦可直抵雒邑,危及天子安全。
他们想明白了这一点,背后登时冷汗涔涔。
屈颂慢慢地把脸转向了中山君。
如果长庚非要与之为敌,他很难活着回灵寿。
而她要保他全身而退,返回灵寿,并且把师父的消息告知自己。
但她还有一点不确定的是,如果中山君只是知道师父的下落,而没有控制住他,那么她是不是可以尝试用更少的代价,从别的途径打听到师父的行踪,越过中山君,不必与晋国为难了?
晋地生活多年,那里的一草一木于她都莫不关情,与晋侯敌对,更不是她想要的。
屈颂心思复杂,一转眼又不知想了多少事。
在外人看来,她便是在怔忡着望着俊美无俦的中山君出神。
“长庚。”
楚侯提点了他一句。
长庚回过神,抬袖,饮尽了铜爵中的又一杯酒水。
烈酒如喉,如同一团烧着火焰的刀刃卡在咽处来回切割,长庚顿了顿,正要说话,楚侯却微微靠了过来,神色莫测传音入密:“借故醉酒,到偏室待孤。”
长庚微微发愣,有些不明楚侯之意,难道他是真要把女儿嫁给自己?可是长庚看向楚侯桓夙,觉得这不太像是如此,如果是要嫁女,当场就可以宣布。莫非楚侯是知他不会同意,怕被当场驳回失了颜面,故而想将他叫到偏殿劝服他?也只有这个解释是能说通的了。
一股酒气沿着食管从咽喉冒出,长庚隐忍了片刻,没说话。
等楚侯转身,走向御座时,长庚把手里的铜爵胡乱放在了案上,“寡人已醉,恕不奉陪。”
不等楚侯说话,他转身就大步走了出去。
如此行径,更是匪夷所思。
晋侯长庚跳到了这个地步,就不怕楚侯开罪?
但他们都好奇地不约而同地却打量楚侯的脸色时,却发现尊贵的楚侯一脸平静,仿佛早就料到了一般置若罔闻。
屈颂随着中山君落座,这时,楚侯一旁走出了一人,来人是个青年,二十来岁年纪,着赤朱色锦缎华服,双目烂烂,整个人透着一股清爽干净又醇和的气息。不必问,这是楚侯爱子公子桓黎。
曾经与公子季淮、公子长庚齐名的楚公子桓黎,名声在外、仁义长厚的楚国公子。
他的出现令人眼前一亮,也不禁暗暗地想,若是晋侯没有狂恣离去,此二人交锋,会不会极好看?
桓黎走到了父王跟前,“父王疲累,让孩儿来应付吧。”他小声道,谦恭地对楚侯叩首。
楚侯微笑,知此子甚善解人意,挥了一把衣袖,起身离去。
“孤有宿疾,不善饮酒,只好先行离去,留吾儿桓黎与诸位畅饮。”
方才酒过一巡,楚侯已经喝了不少,他这么说,旁人也不敢留,只得任由楚侯离去。
宫宴上剩下了一群人,在面对桓黎时舒泰了不少,那股说不明白的威压和不由自主的提心吊胆,于这个时候也终于都放松了下来,面上堆满了假笑开始与公子桓黎庆贺小公子的百日。桓黎一应回答,进退有礼,既不过分骄傲,也不完全谦卑,一举一动彰显着楚国的高贵和怀柔。
倒是中山君,反而觉得这酒喝着喝着,渐渐失去了一些味道。
见身旁的屈颂似乎仍在出神,他不免好心地提醒了她一遍:“荆厘先生——正在我扶柳城客居,等候着与屈先生的会面。”
“你——”屈颂暗自蹙了眉心,眼眶发红地怒瞪着他。
“中山君神通广大,原来这数月以来,一直是在玩弄屈颂。”
她怒气隐隐,声音压制着火,冷冷地说道。
聆泉失笑,“荆厘先生本是扶柳城人,不用什么手段,他亦自心甘情愿留下。”
屈颂说道:“你不怕你把消息告知了我,我会立即利用赤虎符害你性命?”
“你不会。”
聆泉用恼人的笃定口吻淡淡说道。
不巧这时桓黎已走到了聆泉的边上,他不得不捧樽起身,与桓黎祝酒。
一旁的屈颂冷静地别过了脸蛋去。
方才就在后堂一直观摩着筵席上诸人动静的桓黎,看出了不少有趣的事——晋侯长庚惦记的人不是他的妹妹,而是中山国君身边这位美丽的姬妾,中山君故意气长庚,把这个姬妾几乎要宠到天上去了,筵席上便不停地动手动脚的。而这个姬妾,心思就更是难测,一会儿望着中山君出神,一会儿又偷瞄晋侯,全是破绽。
桓黎失笑不断,提醒聆泉:“令爱姬似乎不太欢喜。”
聆泉回以一笑:“有些小脾气,惯坏了,公子勿罪。”
屈颂就更是愠恼——他把谁惯坏了?她抬起头,不善地盯着聆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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