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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泉侧身歪在软毡上,失笑不觉。见她还不理,自顾自地去扒起了柴火,聆泉伸手碰了一下屈颂的上臂,被她格挡开,他也不恼,发出了一声叹,说道:“他说,你是晋侯的女人。”说完,他还有些埋怨,温和地笑着看向灰羽力士:“这话以后莫要说了。”
屈颂拨弄柴火的手停了一停,没说话。
他们这行人吃着嘴里的食物,这个时候,林外传来了一阵喧哗声。灰羽力士立刻警觉起来,抱剑起身朝着喧哗声传来的地方看去,只听到一片吵嚷,似乎是一个贵族正甩着鞭子在抽打下人,嘴里痛骂着:“什么腌臜秽物,也敢冲上来败了爷的兴致!抽死你!抽死你!”
屈颂也听见了,问道:“是有人在撒野?”
近日里因为多国贵使来了楚国,王下令封锁御果林,大夫以下不得入,今日在此游园的多是贵族,中山君名声则名声更盛,没有想到竟有人敢于聆泉面前跋扈至此。
灰羽力士两臂挥出,轻而易举就拨开了周遭看客,他们只见北地燕人魁梧剽悍的身材便发憷了,小声地埋怨了句,却不敢动,灰羽力士便看到,那个扬鞭打人的贵族,乃是一个三十左右的须发满面的北方汉人,不知来自哪一国,气焰嚣张至极,而地上不住哀嚎、浑身鞭痕的,匍匐着的低贱平民,却令人震惊,他的膝盖以下竟没有腿!
灰羽力士把人拨开,屈颂便看见了,那个失去了一双小腿和一双脚,已经完全爬不动了的气若游丝的人。她惊呆了,心仿佛被一支鼓槌重击了要害,她猛地起身朝着那边跑了过去。
“安?”
她失声说道。
贵族停止了鞭笞,困惑地看了一眼屈颂,也看见了她身后不远处正兴味浓郁,席地饮酒的中山君,顿时有所收敛。
而地上那匍匐着的犹如蝼蚁的命贱之人,浑身僵硬,极缓慢极缓慢地支撑起双臂,抬起头,用一种震惊瞠目之色,看向了屈颂。
他的双腿已失,一双大腿用藏蓝的缎布包裹着,掩去了可怖的情状。在见到屈颂之后,他的一双眼睛瞪得宛如铜铃,只看了一眼,想要说话,却发觉嗓子早就哑了,竟半个字也说不出,只是一个劲往前扑,拽住了屈颂烟青色的布衣下摆,求她救命。
“安,你怎么会在郢都?”
屈颂心生恻隐,可是她还没有缓过神来,安的出现实在是太令人意外。
而他的双腿……屈颂几乎不敢看,也不忍看。
当初他断腿之时,她是在军帐之中看着的,当时的安是那等鲜血淋漓的惨象,她无时或忘,因为自己同样也是一个欺骗了公子长庚的人,她没有一刻自安过。
安说不出话,只不断地朝她爬近,染了血的额头往她的腿上凑。
他在异国他乡无依无靠,被贵人如此鞭打责骂,看见一个旧时相识之人,难免会把自己当做救命稻草不顾立场地求她救命,屈颂曾把安视作同路人,确生不忍之心,便劝那贵人放过安,她愿意拿银钱抵偿他方才一时失手所犯的过错。
如果没有中山君聆泉在,这个贵族是不肯饶过安的,但因为他亦认出了屈颂是宫宴上中山君身旁的“宠姬”,因此不敢再起争执,借了台阶收了钱,这事便算完了,他把安丢给了屈颂,带着人转身离去。
屈颂把安从地上扶起,让一旁的人借出了一张软椅,把他置放上去。
安趴在软椅上,重重地喘着气,屈颂看着遍体鳞伤的安,低低道:“医者容后便来。”
她蹲下身,与之平视:“安,你到底是如何会出现楚国?这是晋侯的安排么?”
安看向她,剧烈摇头,这时中山的下人温让递了一碗水给安,安渴急了一把夺过陶碗喝了个精光,干涩得几乎要冒火的嗓子有所恢复,他充满倾诉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屈颂,把这段原委说了出来。
昔日,晋公子长庚折去了安的一双腿之后,见他已半死不活,武士随意把他扔在绵山山脚的一处乱葬岗中。
安被一场大雨浇醒了,他忍着肢体上剧烈的随时可能让他失去知觉的疼痛,刨坏了十根指头,才从乱葬岗的深坑之中爬出来,当时他血淋淋的几乎性命不存,幸得有善人路过相救。善人原是走南闯北的售卖皮货的生意人,带着一个受伤的安自是无法辗转,知道他的故地在楚国之后,就把他送来了郢都,之后便去向不知。
安南下投靠的亲人就是在这御果林外的一户农家,安不肯在亲戚家中吃白食,以免惹得婶子白眼刁难,坚持爬出来自食其力,为贵人们收捡留下的残羹冷炙,以免脏污了他们的衣衫,偶遇贵人大喜,还会打赏铜钱,如此吊命谋生而已。
安说得凄惨无比,周围所闻之人无不动容。
屈颂沉默地听完,看向了安:“你恨晋侯吗?”
安顿时激动起来,连忙朝她磕头:“奴不敢!奴哪里敢……”
屈颂想眼下晋侯也还在郢都,若是狭路相逢,只怕安犯他旧怒性命难保,晋侯长庚在还是公子时,残忍、暴戾、嗜杀之名便屡有传出,这些都不是假的。就连当初,那个被撞破机关的夜里,他也是怒不能遏,险些失控便拧断了自己的脖子。当时的窒息感,她还记得一清二楚。
相比安,她只是侥幸而已,并且有王后的周旋,才能得以活着离开新田。
“求屈先生千万不要告知晋侯奴婢在此处,求先生……”
安的哀告声还不住在耳边回响着,屈颂垂落眼睑,静默了很久,未置一语。
……
见过安之后,她魂不守舍,数日精神倦怠,聆泉见她也无心游乐,索性递了一卷竹简入宫,对楚侯辞行。
船只下水那日,汉江上风浪极大,宫婢的裙边几乎要被吹起,露出华丽繁复的曲裾之下的纤瘦小腿。中山国的武士和下人都静穆以待,王与他的新宠姬于汉水江边等候着泊岸的船,把所有辎重,连同楚侯的赏赐全部搬上。
江上的大风吹起了屈颂脸颊两侧碎乱的青丝,她弥望着一水如银河的汉江,心不在焉。
“屈先生,该登船了。”
聆泉去握她的手。
屈颂没有挣扎,她点了点头,伴随在聆泉身后,转身走向泊岸的大船。
还未走到江边,水上的浪花扑打着两侧礁石,几乎溅在她的面颊上,屈颂如梦初醒,生出一种荒谬的恍如隔世之感,这种感觉来得猝不及防让人无措,很快被一个高声叫散。
“中山君留步!”
声音很熟悉,是晋侯身边的谋士张鲜的。
聆泉转身,她也不得不跟随着中山君而转过面来。
张鲜跑得气喘吁吁:“中山君,我主晋侯请屈先生一见。”
聆泉闻言,看了一眼屈颂,“去吧。”
他松开了屈颂的手,解下身上的白色狐毛绒裘,温柔地为娇弱的爱姬披上,看得张鲜都直起了眼睛,屈颂连婉拒都没有,竟就这么披着中山君的大裘沿着江岸走了上来。
“屈、屈先生……”
屈颂掠过了他,“不知晋侯见屈颂所为何事。他当日曾说,已不想追究屈颂欺瞒之过了的。”
“这个、这个是自然。”
张鲜还处于屈颂竟已这么快变心接受了中山君的惊讶之中,还没有缓过神来,只讪讪地应了话,不赘言,领她登车,到汉江的另一个渡口。
长庚已在江边等待多时,江边风大,极冷,幸而晋人尚武,又常年居于北地,才有抗冻之能,但饶是如此,长庚身边大剑师之下的武士仍是已冻得嘴唇乌紫。但他们神情不动,个个肃容,任凭江风从耳畔呼啸而过,岿然屹立,堪比江边礁石。
长庚听到了身后辚辚车马的动静,面色一喜,维持了半日的冷漠和威严顿时荡然无存,他极快地转过了身,朝着屈颂所在的马车奔出了几步。
但他看到屈颂缓慢地走下了马车,身上披着一件男人的雪白无暇的锦裘,是那日筵席上中山君聆泉所穿。
顿时,长庚的脚步生生地刹住了,胸口如中了一箭般难受,再也无法动弹。
作者有话要说:长庚这个男主拿了我有史以来最虐男主剧本,他是不可能好过滴。
要看不参杂质的甜,那大概还有比较远的一段距离,虐起来了作者君太开心,刹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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