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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中刺痛促起的那一霎,姜惗差点疼得昏晕过去,却没有料到连身子竟也不受控地失衡打软。

她神识还是清醒的,不由暗自吃惊,同时也觉出腰间被一条臂膀托住,没真倒在木榻上。

怎么会突然晕得这么厉害?

她顾不得去想,忍着阵阵袭来的痛,昏头懵脑地望着那张俯近到眼前的脸。

“娘娘这是怎么了?”

他显然觉察出了她的异样,语气依旧平淡,目光垂落间的审视却已变得格外专注。

姜惗蓦地发现他那双眸看过来的样儿似乎和往时不同。

明明压根儿没安什么好心,漆黑的瞳子却不再虚实难辨,而是从未见过的深邃入里,配着眉间浅浅的轻蹙,能叫你凭空生出真情关切的错觉。

她有一瞬的怔迟,随即回神推拒:“没事,头疼而已……”

勉强端着架子说出几个字,刚直起身,剧痛立时又从脑中深处穿凿而过,像尖利的铁钉深深戳、进去似的。

她忍不住哼出声来,手上失了力气,身子发软,又倒回他臂弯里。

这下阴差阳错,无意间显得她好像欲拒还迎似的。

姜惗耳根子热起来,心头一阵怦然,分明感觉那张臂渐渐收紧,肩头被揽住,笼在道袍大袖里的腕也叫牵住了。

她不是第一次被他这样抱着,上回在西苑大火中死里逃生,姑且算急切从权,现在却莫名有种被趁人之危的感觉。

姜惗有点慌神,很不情愿这么跟他粘粘连连,生怕这狗太监握着自己的根底,又借出手相救过的事儿,便真的有恃无恐。

想抽手却抽不回来,忍不住正色道:“我头疼得厉害……想歇了,厂臣若没要紧的话,就改日再说吧。”

她横过眼去,出乎意料,迎上的却不是他那双注视的眸。

萧靖压根儿没看她,目光深凛,凝落在她纤细的腕上,长长的手指搭住皓白如玉间微泛嫣红的经脉。

不浮不沉,节律均匀,稍起的一丝急促当是心绪所至,不像病症的缘故。

这脉象看似并没什么要紧,可瞧她身子打颤,额角也渗出冷汗的样儿,头疼该也是实情。

一边探不出半点异样,一边人已经坐都坐不住,这其中的古怪便真有些意思了。

隐隐潜藏在心中的担忧似乎应验了,反而却变得摸不着头脑。

他不动声色地撤了手,扶她躺好:“娘娘身子不适,正该歇息,臣就不搅扰了。不过,头疼这事儿可大可小,还是待臣回宫请旨,着人来瞧一瞧更保险。”

姜惗已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起先打算拒绝,但想想今后的日子,拒人于千里之外毕竟不好,于是点头:“也好,那就……有劳厂臣了。”

话到这里已无须多言,萧靖又拱了下手,在灯盏上添了根新烛,隔远放到外间的桌上,然后从来路出房。

山间终于掠起阴冷的风。

黑夜依旧无休止的四下漫张,仿佛将天地都吞没了,依稀只能看清前头那一小段屋宇高墙的轮廓,再稍远些,便完全陷入浓墨般的幽暗中,混沌难辨了。

萧靖的目光游游转向墙外的林子,撮唇吹出一声悠扬的唿哨。

一道人影从暗处窜出来,凌空虚踏着步子溜上墙头,转瞬间已无声无息地落在他身边,伏身单膝跪倒。

“督主请吩咐。”

“有状况么?”

“回督主,卑职跟了一段,颍川王殿下确已回城。”

萧靖应声颔首,目光隔着密密的林子远眺,依稀尚有几点火星般的荧光可辨方向,那是京师城头的灯火。

“去宫里知会一声,就说丽妃娘娘染恙,让吕少监即刻带两个尚药局的人过来,先别扰陛下,让老祖宗知道就成了。”

旁边的东厂档头俯首应命,翻身跃下,一眨眼的工夫便又消失在了林间。

他迎着劲风负手而立,袍袖鼓张,猎猎如旗。

半晌转回眸,那间阁楼的窗口灯色昏黄,比之前在外看时显得暗了许多,似乎也要渐渐陷入那片墨色般的黑暗中。

然而,这一点点的微光,却像补全了不见星月的夜,叫人些许觉出一丝略带生气的暖意,不由自主地想注目去瞧。

萧靖驻足多瞧了几眼,纵身而起,跃上背后那座四五丈高的经楼,隐身在塔刹的尖顶处。

刚抚平了被风吹皱的袍摆,再回头看时,脚下一片幽如深渊的杳冥,屋宇亭台只剩朦胧的轮廓,那窗口的微光也突然间难觅踪影。

他一怔,随即发觉不妙,循着记忆的位置朝那里望过去。

幽暗中什么也辨不清,却忽然传出一声干涩的轻响,依稀竟是开窗的响动。

虽然迟,但到底还是来了,这才是叫他今夜心绪难定的缘由。

萧靖悄无声息地从檐脊上扑身而下,几乎与此同时,一道灰扑扑的影子窜出窗口,混沌中能看出体态臃肿,动作却迅捷无伦。像是已察觉有人逼近,那灰影尚未落下便猛地掷出暗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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