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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像室里一片沉默。

钟珩靠着墙,微微仰头,抵着墙面闭上眼睛:“是你太好读。”

其实是方晓伟太好用,但这话不能说。

岳嘉佑犹豫了一下,走到墙边,挨着钟珩坐下:“会怎么办了?不是说赶回去开会吗?”

现在是十二点半,钟珩是八点走的。

到机场、值机大约还要一个半小时,加上一个半小时航班,如果他回去工作了的话,现在应该刚开始没多久。

他现在出现在这里,大概是没去开会。

钟珩看了看岳嘉佑:“已经开完回来了,不过一会还得回去,明早要去和乙方驻场代表接洽。”

岳嘉佑觉得钟珩在糊弄自己。

四个多小时,刚好够个来回加候机。

“没去开会就没去,是我影响你工作了。”

十九岁的少年,本就心性热烈不驯。

岳嘉佑一门心思觉得钟珩反复不定,一会说走,一会又不走了。

一会觉得自己有话憋在心头委屈得很,一会又觉得自己幼稚耍小性子耽误了钟珩的正事。

“对不起。”岳嘉佑听起来气势汹汹,嘴上还带着不服,骨子里却遮掩着歉意:“我不应该任性。”

“我真的回去开会了。”男人朝少年肩头慢悠悠地靠下去,温度顿时交融,在黑暗里,气息彻底失去了距离。

岳嘉佑听着他在自己耳边低沉开口:“我不会骗你,你可以肆无忌惮地任性。”

小孩儿就是太乖了。

才十九岁,该再任性点才好。

有人疼的小孩儿,凭什么不能任性。

岳嘉佑没去看他,只是轻轻伸手捂住被气息带过的脖颈。

从钟珩出差开始,他们之间的距离就开始变得奇怪。

有时相距景城到蒙城的四百八十公里,有时却让岳嘉佑觉得,他们从未如此靠近过彼此。

有些变化,他们心照不宣,没有人打破。

岳嘉佑侧着肩,让钟珩枕得更舒服些,怕声音太大吵到近在咫尺的人,便压着呼吸问:“真没骗我?没耽误工作?”

真的不是为了让自己宽心才说的么?

钟珩叹了口气,猜到他不信:“早上提前申报了起飞申请,本来是想着可能来了就舍不得走了,会赶不上飞机。”

本来不想说,不过不说,岳嘉佑看来是不会相信了。

钟珩说得轻巧,岳嘉佑听得茫然。

他把“申报”、“起飞”、“申请”六个字反复组合了几次,终于领会了其中意思。

“噫!”岳嘉佑忍不住提高了音量:“资本家的金钱气味!奢侈!”

钟珩抬手揉了揉少年柔软的发尾:“这不是听见你的声音了吗。”

私人飞机航线和民航不同,也不需要值机、候机,他来景城前就预感到一见岳嘉佑,恐怕就舍不得走,索性提前申报了。

少年一瞬间被抚平所有棱角,放松了情绪。

随后,岳嘉佑回过神来,察觉到他又被钟珩带着节奏跑了。

“你幻听了吧!”岳嘉佑嘴上嘟囔,人却半点没动。

“那就是我幻听了吧。”钟珩依旧靠在他肩上,少年身上的柑橘气味充满鼻翼,使人有片刻宁静,他深吸了一口气:“不是说么,人会以为自己听到了想听见的东西。”

他说得波澜不惊,岳嘉佑却意识到,钟珩在用自己的方式向他道歉。

钟珩在告诉他,自己从来就没不是逗他的。

岳嘉佑心里最后那点不满也瞬间荡然无存,他侧过头,在朦胧光线里看向那张垂着眼睑的脸。

“我看其他做生意

的艺人,都是把事情交给经理人做,你不能休息一下吗?”

所有事都亲力亲为,钟珩这样……太累了。

钟珩抬眸看他,嘴角带着微微笑意:“怎么,心疼我?”

他以为岳嘉佑依然是要嘴硬的,然而少年理所当然地点头:“嗯,心疼。”

岳嘉佑抬起空着的左手,试探着,小心翼翼地将指尖划过钟珩眼下显而易见的疲惫青黑:“为什么要这么累?”

少年指尖带着练舞后尚未冷却的热度。

钟珩安静地任由他轻触、划过。

“我必须证明,我有资格接管钟氏。”钟珩声音很低,像是随时都能陷入昏睡:“等我。”

钟珩是钟氏的独子。

很多人认为这是最大的幸运,但对他来说,这反倒成了枷锁和桎梏。

岳嘉佑没有再追问下去。

大概是和他想拿下那轮太阳一样的理由吧。

钟珩也有必须拿下的东西。

“而且,这次不一样……”

这次,买下星影,还是送给你的礼物。

岳嘉佑静静等着钟珩说出下半句,却迟迟没有等到回应。

靠在肩头的人支撑不住,已然睡去。

沉沉呼吸在颈间洒落,岳嘉佑瞥见钟珩睡梦中依然抿着的唇,忍不住伸手将绷着的唇角划出笑意。

触到柔软温热的唇角,岳嘉佑呼吸一滞,下意识错开目光,琢磨着钟珩说的这次不一样,指的是什么。

白天的彩排也已经很累,他静静看了一会,终于也架不住睡意,将头歪过去,靠在钟珩发顶,睡着了。

算了,这已经是今天偷来的时间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明,岳嘉佑睡在自己的床上,景焰和虞汐已经起床。

“钟老师?”含糊间,岳嘉佑叫了声钟珩的名字,以为昨夜那朦胧光线里的钟珩是一场求而不得的梦。

早知道是梦的话,那时候就直接亲了。

等他睁开眼,景焰和虞汐正盯着他看。

景焰:“他夜里两点把你抱回来的,公主抱。”

虞汐:“钟老师送完你,就走了,说是晚上公演见。”

岳嘉佑脑子彻底清醒过来,迅速缩回被窝里。

所以昨天他和钟珩在影像室肩靠着肩,头抵着头睡到了两点多?

所以,不是梦?

岳嘉佑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两个小时里他们靠在一起,沉沉睡去,交换呼吸。

他用了十分钟才从被窝里钻出去,冷水洗了把脸,确定了没有任何地方露出红晕,才放心地和两个室友一起出门。

今天反正要穿演出服,有造型师做妆发,不需要他们自己动手,岳嘉佑乐得自在,胡乱抓了把头发,迈出了宿舍大门。

周四早上的练习室,难得集合了全部五十几个练习生,九个队伍在各自的练习室里做最后一次练习。

岳嘉佑进门时,其他六个人已经到了。

看见岳嘉佑,卓一泽突然扬起手:“来!干翻垃圾!”

岳嘉佑和他击掌:“有点志气,我们要干翻全场!”

陈凡还在拉着刘佳琛拼命练舞,蔡梓州在一边抓着头发记歌词,他记性不好,生怕上去张口忘词。

总是忘记进节拍的杨灿和李异在旁边重温流程。

岳嘉佑忍不住笑了:“我怎么觉得你们像高考前最后一个早上。”

陈凡哭丧着脸:“哥,我叫你一声哥!”

他二十一,比岳嘉佑大两岁。

“哥,真的,和钟老师一队还没心理压力的可能只有你一个好吗!”

岳嘉佑不明所以:“之前你怎么不慌?”

刘佳琛跟着插嘴:“因为之前没有会和钟老师同台的实感啊,他排舞也都是和你单独排的。”

岳嘉佑转头问李异:“异哥,你也是?”

李异点头:“还别说,真有点紧张。”

那可是影帝,要是表演砸了,别说粉丝会不会手撕他们,影帝本人都不一定能放过他们。

换谁谁没点心理压力。

岳嘉佑盘算了一下,下一次公演的流程还会和导师有合作,下次还是避开钟珩吧。

现在的自己,和他同台,有太多东西藏都藏不住,随时都可能在镜头前溢出去。

卓一泽从后面扑过来,揽住岳嘉佑,丝毫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自顾自安排:“岳岳,下次我还和你一组,你下次继续选钟老师呗!”

就要去演播厅了,岳嘉佑不想直接断了他的念想,装作思考后看着卓一泽:“也行,这次MVP要是在我们组,下次我继续选钟老师。”

卓一泽一路兴奋到了去后台。

直到坐在椅子上开始做造型,他还在兴奋。

岳嘉佑左顾右盼了一圈,忍不住问选管:“钟老师呢?”

有选管过来告诉他:“钟老师一会到,已经下飞机了,来得及,不要担心。”

岳嘉佑倒是真的不担心。

那是他的舞台,钟珩不会赶不上。

他只是……担心自己那些无处安放的躁动情绪会四下流淌,暴露无遗。

舞台上,所有的情绪都要外露,那一瞬间,如同洪水,他做不到在滔天波浪中抓住那点小秘密,让它不跟着热烈的演出一起流进镜头里。

岳嘉佑在担心的时候,牧怀哲被选管引着坐到了旁边空着的椅子上。

岳嘉佑从镜子里用余光偷偷打量牧怀哲,发现他好像最近突然沉默了一样,让人觉得有些不习惯。

发觉岳嘉佑在看自己,牧怀哲强行挤出一个笑来。

和现在还满腹自信的褚小川不同。

牧怀哲如今搭上了半个菠萝的中层,知道的事也就比傻兮兮的褚小川多些。

钟珩要买星影的消息,他已经听说了。

这让他不得不警惕起来。

如果钟珩买下星影,岳嘉佑那些歌的母带和最初的影像资料就必然易主。

他抢来的,让他踏上星途,一夜爆红的东西,终于还是成了烫手山芋,达摩克利斯之剑般高悬头顶,随时可能落下——

如今,他除了在忐忑中等可能到来的那天以外,别无办法。

岳嘉佑看见他笑,也跟着他假笑:“阿哲老师好。”

“你……”牧怀哲试探着问:“还记得星燃吗?”

岳嘉佑以为他又要借题发挥,说些冠冕堂皇的废话,脸色顿时一冷:“记不记得关你什么事?怎么,唱腻了,写不出新歌了?”

岳嘉佑误会了牧怀哲的意思,当他今天的讨好是为了骗自己给他写一首新歌。

发觉岳嘉佑对钟珩要买星影的事一无所知,牧怀哲又重新疑惑起来。

他还以为岳嘉佑和钟珩早就好上了,钟珩是为了给岳嘉佑买的星影。

现在看来,自己想多了。

心情放松,牧怀哲立刻淡定下来,侧过头嘱咐造型师:“妆化得精神点,别选这个颜色,老气。”

他得比岳嘉佑看起来年轻、精神、有少年感才好。

岳嘉佑根本不搭理他。

他造型做得很快,结束时,造型师对着镜子里的作品十分满意,低头征询岳嘉佑的意见。

少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和眼妆都用了珠光粉,眼角下还有亮片拼出的玫瑰。

但好像还是缺了点什么。

他看了一会

,鬼使神差地从装亮片的盒子里挑出一小片明红亮片,贴在了颈侧——

钟珩的颈侧,同一个位置,有一颗小小的血痣。

景焰在他背后等造型师,看见岳嘉佑的动作,忍不住开口:“你……”

你……开窍这么快?岳嘉佑没等他问,做贼心虚,立刻跳了起来:“我就是随便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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