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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靠在摇椅上?,仍然闭着眼睛,脸上?神?色还有些漫不经心的。
苏允之深吸了口气,低下头?,轻轻地抽泣了一声。果不其然,那吱嘎作响的摇椅一下子就停了下来。
她心中暗笑,是了,以应怀玉的脾气性?情,这?种时候就该哭。
哭得越可怜越好。
一个当舅舅的,还把小那么多的外甥女欺负哭,恐怕李韬脸皮再厚也做不到这?样?都无动于衷吧?
她低着头?继续哭,肩膀一抖一抖的。
下一刻,李韬就从摇椅上?站了起来。
苏允之表面?在哭,心里却怦怦怦地直跳,耳朵也竖紧了。她听到李涛走到外间,不过一会儿又走了回来,还坐回了摇椅上?。
她悄悄抬眸,望见他坐在摇椅上?,手里还多了一碟子糖渍话?梅,登时张大了眼睛:“您怎么......”
他把话?梅递到她眼前,神?色温和道:“余杭塘南的手艺,平时吃不到。”
这?哪儿跟哪儿啊!
苏允之眼睛往边上?一撇,胸口微微起伏,一时间,气得脸孔都有些发红了:“......我......不用了。”
李韬挑眉不语。
就他们说?话?的这?会儿工夫,外头?天已经大亮。
王岩在门?外禀道:“侯爷,紫云和羽扇过来接表小姐回去了。”
苏允之一愣。
李韬应了一声,看向她悠悠道:“回去吧。”说?完,又悠哉悠哉地往嘴里放了一颗话?梅。
她朝院外看了一眼,这?才意识到他早就已经安排好让她今早回去,方才那一出……不过都是耍着她玩的!
“......怀玉告退。”她向他福身?,低头?时咬紧了后槽牙。
苏允之走后,摇椅停下来,李韬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目光淡淡地望着眼前的虚空,脑海里浮现出她方才种种细微的神?态,轻轻地一嗤。
这?么明显就是她,他之前竟然一直犹疑不决。
果然是......关心则乱么。
手掌心中,那种温软的触感隐约涌现。他想起十多年前,苏允之到平阳侯府做客的那一次。
那时候李老夫人身?体不好,苏允之跟着苏夫人过来探望,老夫人对她颇为喜爱,就留人在府里作陪了两日。
毕竟那时应怀玉年纪尚小,还没到侯府,大房子女与李老夫人也不甚亲近,难得遇到投缘的后辈,老夫人对她很是宠爱亲近。
有一日清晨,李老夫人嫌人多麻烦,让一干仆婢在园子口候着,自己则由苏允之扶着在后园内的石子路上?散步。两个人正说?笑,忽而听到一声极轻的猫叫声,软绵绵的一下,像是从高处传来的。
老夫人摇头?:“多半又是吉祥。”
苏允之举目四望,眼睛一亮:“您看,它?在那儿呢!”
就在她们前面?不远的一棵枯树顶上?,有一团小小的灰色,长长软软的尾巴在半空中轻轻扫过,意态悠闲。
老夫人:“你去那儿叫叫它?看,瞧它?理不理你。”
苏允之便走到树下,仰起头?喊了一声吉祥。
喊了两声,吉祥纹丝未动,苏允之扭头?对老夫人无奈一笑。谁知她回过头?后喊的第一声刚落下,那吉祥却突然一动,乍然往下扑落。
她大惊失色,老夫人也喊出了声:“小心!”
吉祥径直扑进?了苏允之的怀里,她猝不及防,承受不住,整个人竟往后仰倒,霎时间吓得闭上?了眼,却突然后背一暖,给人牢牢圈住。
一扭头?,看到是李韬,登时愣住:“你……”
她搭那灰亮皮毛上?的手玉白剔透,身?上?散着甜香,软软的身?体就在他怀中,近在咫尺。
他记得清清楚楚,那天她穿了一身?藕荷色的褶裙,外边披着雪白的狐裘,整个人毛茸茸的团在他怀里,又轻又软,仿佛一揉就会散似的。
那双眼睛,黑白分明,直直地看着他,令他有些……心头?发悸。
“我好歹救了你,怎么苏大小姐连句谢谢都没有?”李韬垂眸,默默地望着她乌黑的发顶。
她瞪了他一眼,别别扭扭地向他道了谢,心里想着什么全写在了脸上?。
当时,他表面?不动声色,眼睛一抬,对上?老夫人意味深长的目光,却不禁微微一震。
李韬落在摇椅扶手上?的手一紧,闭上?眼,面?上?浮现出一层浓重的阴翳。
苏允之还一直都觉得他轻佻无礼,他倒觉得,自己当年待她就是太过君子了,否则也不会……
她从来不知道——他忍得有多辛苦。
“王岩。”他蓦然睁眼。
“侯爷有何吩咐?”
“把大爷和三爷都请过来,”李韬起身?整了整衣摆,“我有事要知会他们。”
李麟夜里给李韬着人请去木樨堂,直到三更才回香山院。黄氏听说?李霑也被请了过去,心中忐忑不安,满心以为李韬是要找他们二人商量内宅中聩之事。
“老爷,怎么这?副脸色?”黄氏见李麟面?色凝重,愈发提心吊胆,连忙屏退了屋里的丫鬟,上?前去给他倒茶。
“是不是......掌家的事?”
李麟摇头?。
“那莫非是清儿......”
“都不是,打死你也猜不到,”李麟握着茶杯叹了口气,神?色古怪至极,“你记不记得,母亲去世以前,曾留下二弟单独在屋里说?了一阵话??”
黄氏一怔,点头?道:“记得的。”
“二弟先前从未提及,我也以为不过是母亲临终前的一些体己话?,却没想到他今日突然提起此事,竟说?是......”李麟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说?是什么?”黄氏被他急得直瞪眼。
李麟望着她:“他说?,母亲临终前把怀玉托付给了他。”
黄氏拧眉,有些不悦:“母亲这?是什么意思?这?样?的话?还有必要背着我们说?么,莫非是她觉得我们会欺负那丫头?不成?”
李麟摇了摇头?:“不是这?个意思,你可知道二弟刚才告诉我和三弟,母亲的托付并不只是托他照拂,而是......而是要他娶怀玉为妻。”
黄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李麟连连叹气:“荒唐,太荒唐了!这?怎么可能??”
“你、你说?什么?”黄氏这?才回过神?,当即大叫出声。
李麟给她吓了一跳,险些砸了手中的茶杯:“小点声!”
黄氏夺过他手中的茶杯放到一边,脸都紫了:“这?怎么行啊,应怀玉可是他的外甥女!他们这?是......而且她凭什么?想都不要想,这?事绝不可能?!我们大房第一个不答应!”
李麟:“荒唐啊,要真是如?此,往后这?辈分......可不得乱了套了?可是,他口口声声说?是母亲的遗愿,我还能?说?什么,一个不好就是不孝!”
黄氏一拍桌子:“不行,这?事绝对不行!”
她两眼来回地转:“我就奇了怪了,怎么二弟这?趟回来突然对这?丫头?分外上?心,还为了她把咱们清儿扔去了山西,原来他是有这?个心思!”
李麟咝了一声:“可是之前也不见二弟对怀玉有过......”
黄氏冷笑:“还用得着猜么,八成就是那丫头?成心勾引算计呢,我还真是小瞧了她!”
此时她回想起当日被苏允之拒绝的事,心头?那一股邪火越烧越旺。怪不得瞧不上?她的清儿,原来......那丫头?竟是瞅准了平阳侯夫人之位!
“好个小狐狸精......”
李麟听得直皱眉:“你这?么说?未免也太难听了,我看怀玉那孩子不是这?样?的人。”
黄氏气不打一处来:“老爷这?是忘了您侄儿和儿子的事了?还不都是她撺掇二弟做的,往后若真给她当了侯夫人,那还了得!”
李麟拧着脸看她,却没有说?话?。
黄氏咬牙,双眸烁烁道:“只要有妾身?在,她应怀玉......就休想!”
说?完这?话?,她不由得想到了李霑,忙问李麟道:“三弟又怎么说??这?么荒唐的事,他就没有说?几句话??”
李麟挥挥手:“他能?说?什么?他一向是和二弟一个鼻孔出气。”
黄氏绞动着手里的帕子,看了李麟一眼:“老爷,你说?母亲......是真的说?过那样?的话?么?”
“那就不知道了。”
“那岂不是,二弟想怎么说?都行了?”
李麟冷笑:“在这?个府里,不一直都是如?此么?”
黄氏越想越不忿:“别的事就罢了,这?件事......说?什么都不行!”
她一想到自己的长子李玄清因为应怀玉被扔到那么远的地方,而应怀玉却在暗中觊觎侯府夫人之位,就气闷得胸口发疼。
“你可不要轻易去惹他,之前你那侄儿,还有我们清儿的事,加起来还不够你知道个好歹?”
黄氏一滞,越发恼怒:“你不提还好,提起来我就一肚子气!这?一桩桩一件件未免也太过分了,你扪心自问,他何曾把你这?个大哥放在眼里?何曾把咱们大房放在眼里?有一句话?说?的好,长兄如?父,他又凭什么把你儿子弄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如?今可还没分家呢,他还真以为他就是当家的了?”
她这?些话?句句说?得李麟脑袋疼,他甩甩袖子又要夺门?出去,好寻个清净,这?回却被她一把扯住了衣服:“老爷!”
“我说?这?些话?,你竟还一点都不气!你、你怎能?如?此......窝囊!”
李麟挥开她的手,大声斥她:“你这?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知道个什么!我不出头?,实是为了咱们大房好,你知不知道......当年父亲身?边有个名门?出身?的冯姨娘,偷偷在母亲饭菜里下毒,是给二弟......亲手折断了脖子!”
黄氏一愣。李麟深吸了一口气,缓和了语调:“此事当年,我可是亲眼所见。他看起来没什么脾气,实则......极为心狠手辣,我早就跟你说?过,轻易别去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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