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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老先生愤愤不平,阮久也一激灵。

“总不会是……当时参战的所有士兵都……”

“那倒不会。”老大夫摆手道,“这样的毒药少之又少,用在那么多人身上,几乎是要成吨的。而?且就算用了,这么多的人,肯定会被发现。”

阮久点点头:“那就是说,可能只有刘长命中了毒。可是为什么呢?”

老大夫到底见多识广,提醒了一句:“老夫从前也在宫中行?过医,深宅大院也去?过,他?这样的情况,大抵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所以……”

“好?可怜。”阮久摸摸刘长命的脑袋。

刘长命别的人不认得,倒好?像很喜欢阮久似的,乖乖顺顺地由他?摸了。

阮久想?了想?,最后道:“那您还?是全力帮他?治吧,要什么东西从我爹留下?的东西里?拿。”

老大夫应了,但最后还?是劝了一句:“小公子?,其实老朽觉得,他?这样也挺好?的。若是侥幸治好?了,引起下?毒人的注意,只怕……要连累小公子?的。”

“那怎么行??”阮久正色道,“应该要把他?治好?的,帮他?伸冤。万一这件事情和我哥有关呢?我就说我哥肯定不会打败仗的。”

老大夫见他?坚决,也就不再劝说,提着药箱回去?思量对策了。

阮久撑着头看着刘长命,想?了好?久,最后道:“我觉得我们应该看看他?身上有没有胎记什么的,话本上都是这样说的,凭着胎记认人。”

小书童道:“王后,别想?了,他?身上没有胎记。”

“你?怎么知道?”

“他?晕倒在我们家门前的时候,是我给他?换的衣服。”

阮久摸摸下?巴:“好?吧。”

再坐了一会儿,时候不早了,阮久和赫连诛向老师辞过别,准备回行?宫去?。

马车里?,阮久和赫连诛面对面坐着。

“小猪。”阮久用脚尖点了点对面的人的衣摆,“去?年?在战场上的鏖兀人是谁?是赫连诚吗?”

“是喀卡和大梁起了冲突,当时他?应该得到了太皇太后的支持,所以开战了。”赫连诛道,“可是他?和太皇太后都已经死了。”

“是,这可不太好?查。”

赫连诛低声说了一句:“说不定这只是大梁的事情,和鏖兀无关。”

“嗯……”阮久顿了一下?,坐到他?身边,“你?不高兴了?”

“没有。”赫连诛梗着脖子?,头一回在阮久靠近他?的时候,不转头去?看,反倒移开目光。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嘛?我只是……”

赫连诛扭头看他?,问道:“大梁不会打败仗,打败仗的大梁都是因为阴谋诡计,鏖兀就可以打败仗,对吗?”

“……不是。”阮久搓搓他?的脑袋,“我不是这个意思嘛。”

原本阮久要帮刘长命恢复记忆、送他?回家的时候,赫连诛是很高兴的,因为这是在鏖兀的国?境内,刘长命也算是鏖兀的人了。

可是后来牵扯到大梁皇家的事情,赫连诛就不是那么的高兴了。

那是大梁的事情,就算是有人要陷害太子?,那也是大梁的事情。

与鏖兀无关,鏖兀只是胜了一场仗而?已。

赫连诛眨了眨眼睛,看着他?,道:“你?已经是鏖兀的王后了。”

一听这句话,阮久也缩回了手,定定地看着他?,反驳道:“王后又怎么了?我永远都是梁人。”

赫连诛只是重复那一句话:“你?是鏖兀的王后。”

两个人都目光坚定,一个人要把对方完完全全地划归到自?己的领地里?,一个人却表示永远的抗拒与保留。

少年?人心气儿大,谁都不肯先低头服软。

这样僵持了一会儿,一时间马车里?只剩下?两个人呼吸的声音。

阮久也没有挪开目光,只是先开了口:“乌兰,停一下?马车,我要下?去?。”

乌兰不知道他?们出了什么事情,只当是阮久嫌马车里?热,要下?来走走,便停下?了马车。

阮久刚要下?马车,就被赫连诛拽了一把。

“我下?去?。”他?闷闷道。

然后乌兰没看见喊了停车的阮久下?来,反倒看见赫连诛下?来了。

乌兰道:“大王,咱们可没带别的马。”

赫连诛面无表情:“我走路回去?。”

乌兰这才知道,他?们两个是吵了架。

他?叹了口气,跳到车夫的位置上,挥了一下?马鞭:“那臣赶得慢些。”

好?让大王能跟上。

阮久与赫连诛总共才说了三句话,就这样闹了别扭,一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吃完晚饭,两个人就坐书案前,各自?做各自?的功课。

平时阮久遇到看不懂的鏖兀话都会问问赫连诛,今天就不问了。

今天他?全部都看得懂!

看不懂也得看懂。

赫连诛都那样欺负他?了,他?还?过去?问他?,真是太没面子?了。

他?决定不跟赫连诛说话了。

阮久撑着头,把今天老刘留给他?的书看了一遍,不懂的地方用纸抄下?来,准备明天再去?问他?——阮久几乎把整本书都抄了一遍。

这也不能怪他?笨,他?学鏖兀话还?没半个月呢。

赫连诛扭头看了他?一眼,阮久察觉到了,也转头看他?。

——有什么好?看的!

——那我就不看了。

用眼神交流不算说话。

阮久说到做到,一句话也没有跟他?说。

做完功课,把书收起来,拿了一张信纸出来。

信纸也是阮老爷留给他?的,特制的信纸,不容易揉皱,也不容易晕墨,确保阮久的信从千里?之外送到永安,还?是清楚的。

阮久蘸了蘸墨,提笔给家里?写信。

赫连诛看见他?写信,心也蓦地沉了下?去?。

完了,阮久生气了,阮久要回家了。

他?有点想?低头了,但是转念一想?,他?说的本来就没错。

鏖兀的王后就应该为鏖兀打算,怎么能一个劲儿的掺和大梁宫廷的事情呢?

赫连诛想?,低头肯定是要低头的,不过不能是现在。

这太快了,有失尊严。

而?且,阮久写信,也不一定是要回家呢。

他?已经答应了自?己,会留在鏖兀一百年?的。

其实阮久写信,确实也不是让父亲过来接自?己回家,他?只是把刘长命的事情告诉兄长而?已。

顺便在最后一句话里?,真的只是顺便地提了一句,赫连诛有时候真是太讨厌了。

鏖兀为尊的想??真是太讨厌了。

明明两个人都是一样的,偏偏赫连诛对他?提出这种奇怪的要求,他?们家还?是首富呢,他?又没有让赫连诛做梁人,赫连诛凭什么让他?做鏖兀人?

他?绝不能容忍退让。

阮久的“顺便两句”越写越多,最后写得连自?己都“咬牙切齿”。

气死他?了!

不把赫连诛这个想??改过来,他?就不做王后了。

他?丢下?笔,把厚厚的信纸折了三折,塞进信封里?。他?跳下?椅子?,踢踏着鞋子?跑到外面去?,边跑边喊:“十八,帮我寄一下?信!”

跑的时候,一蹬脚,把鞋给踢掉了。

那只鞋直接飞到赫连诛怀里?。赫连诛被从天而?降的鞋子?吓了一跳,然后阮久单脚跳到他?面前,把自?己的鞋子?拿回来,套在脚上。

一言不发。

但是有点赌气地哼了一声。

赫连诛看着他?出去?了,低头看了一眼书上的汉文,只觉得气闷。

因为太后的缘故,他?本来就不喜欢汉人,阮久算是唯一一个例外。

要是阮久是鏖兀人,那就好?了。他?忍不住这样想?道。

赫连诛再看了两页书,想?了想?,把阮久摆在桌上的功课拿过来了。

阮久的功课一直都是他?先看过一遍,再拿给老师的。要是他?不先看,阮久的手心会被打坏的。

赫连诛帮他?检查了一遍功课。

恕他?直言,简直是一塌糊涂。

要是赫连诛用笔把不太对的地方圈出来,一张纸上能有五百个圈。

赫连诛看了一会儿,正在心里?思忖着要他?怎么改,没能等来阮久,却等来了阮久的小厮十八。

十八带有歉意地朝他?笑了一下?:“大王,小的来取小公子?的被褥。小公子?他?晚上……”

不跟你?一起睡啦!

十八也不好?意思这样说,只道:“大王不要放在心上,小公子?就是这样的脾气,想?一出是一出的。”

赫连诛点点头,语气平淡,看不出一点儿恼怒的意思,指了指里?间:“他?的东西都在里?面。”

十八十八分感谢他?的宽大,再行?了个礼,就进去?收拾东西了。

他?的动作很快,没多久,就抱着阮久的被褥出来了。

赫连诛抬眼看了一眼,看见他?手里?还?拿着阮久的衣物,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他?要在外面睡多久?”

“说不准,说不准明天就好?了呢。”

说不准,接下?来几个月都好?不了呢。

赫连诛微微颔首,放下?阮久的功课:“把他?的功课也拿过去?。”

“是。”

夜里?吹了蜡烛,赫连诛一个人躺在床上,想?着白天的事情。

他?越想?越觉得,阮久根本就没有把自?己当做是鏖兀的王后。

他?已经来了好?几个月了,可是他?的那些随从、阮老爷留给他?的那个大夫,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他?们都还?是喊他?“小公子?”,而?不是“王后”。

只有鏖兀人会喊他?“王后”。

阮久也总是穿着梁人的衣服,只有在成亲的时候穿过一次鏖兀衣裳。

或许阮久根本就不喜欢鏖兀。

赫连诛有一点难过。

另一边的阮久也正扒着柳宣睡觉。

柳宣深居简出,除了早晨来向阮久问安,每日只是待在房里?看书。阮久想?带他?出去?玩儿,他?也不肯。

阮久觉得他?肯定很寂寞,所以从赫连诛那里?搬出来之后,他?就来了柳宣这里?。

柳宣平躺在榻上,规矩板正得像一个笔直的柱子?。

阮久扒着他?说了一会儿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说了,将?睡未睡的时候,听见柳宣道:“既然像刘长命这样的流落在外面的士兵还?有这么多,不如把他?们全都收拢起来,一一登记在册,然后联系大梁那边,让大梁把人给接回去??”

阮久清醒过来,睁开眼睛:“嗯,你?说的对,应该这样的。”

“不能寒了百姓的心。”柳宣道,“不过刘长命这个人,不能放在明面上来说。下?毒之人可能还?在朝中,只能暗中调查。”

“对,要是再把他?害了,那就是我不好?了。”“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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